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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命运之下,人无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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嵌入腿中的瓷片被小心翼翼地拔了出来,些微残损的血肉附着其上,它们一同被丢入水中,晕开一片刺目荡漾的红。

“怎么这会儿不喊疼了?”小春垂着眼眸,轻轻地为花在衣的伤口裹上纱布。

花在衣坐在小春的身旁,一手撑着床榻,一手端着烟杆,他先是吸了一口芸叶烟,才在缭绕的烟云中悠悠回答:“当时是做给他看的。”

“程逍,还是十九?”花在衣笑道,“他喜欢你,愿意为你出生入死。”

“对手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昏黄的灯光将小春的面容照彻得更加柔和,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又那么冷淡疏远。

“那我呢?”花在衣望着小春,轻声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小春道:“我尚且不知道你是谁,哪里来的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啊。”花在衣微微前倾,靠近了些,“我过去的一切,都可以告诉你。”

花在衣的眼睫微颤,在灯光下像是坠落的蝴蝶:“我对你,没有秘密。”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是活不久的。”小春道。

花在衣笑得弯起了眼睛,甚至咳嗽了两声,于是那双春水般的眼睛,便渗出一两滴生理性的泪来,使那双眼睛变得更加雾蒙蒙的,像是云后的月光。

“不,你不用担心,我的秘密、我的一切,都为你所有。”花在衣笑着,却又很认真,好像真的在吐露自己的真心,“我说过了,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我倒好奇,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说为我而来?”小春饶有兴致地撑着头,看着花在衣。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花在衣道。

“长话短说吧。”小春微微打了个哈切,他有些困了,于是他周身紧绷的戾气便被这困意与柔和的灯光所削弱。

在今夜,小春短暂地卸去了自己的爪牙,只留下一个平和舒缓的梦。

“噼啪。”灯花炸了一下,花在衣温柔地笑着,他提起剪刀轻轻剪去一段烛芯。

灯光微微暗淡下来,窗外似乎下起了淅沥的春雨,雨珠轻轻叩响窗棂,这一夜静的出奇,直叫人喧嚣的一颗心,也随之缓缓舒展、平静下来。

“永熙三年,有一个孩子出生在南诏,他的母亲是南诏的圣女,他的父亲是南诏的国师。”花在衣的声音轻柔舒缓得如同潺潺流淌的溪水,一切都在缓缓道来。

“那这个孩子也算得上身出名门。”小春轻轻合上双眼,说道。

“不。”花在衣摇了摇头,他又往烟杆中添了些芸叶丝,他的目光忽明忽暗,“这恰恰是他噩梦的开头......”

......

永熙三年,南诏。

“哇——”一声响亮的啼哭响彻屋宇,南诏国师段衡低头看着怀中初生的孩子,他怎么也遮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南诏圣女花无痕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她紧紧闭合着双目,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她流了太多的血了,太剧烈的痛苦几近麻木,她的心脏与神经也随之抽搐。

疼痛好像一柄锋利的尖刀,在她的心口与脑海中划出道道淋漓的伤口,有些禁锢已久的事物仿佛要从中争先恐后地涌出......

好疼、好疼!花无痕几乎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她蜷缩起来,双手抱紧了自己的头。

段衡瞥了花无痕一眼,冷眼旁观道:“无痕,看看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花无痕陡然抬起头来,她终于想起了些什么,她的双目中迸射出莫名的闪光,她挣扎着爬下床榻,伤口撕裂,血如泉涌,她咬牙攥紧了段衡的手,想将他的手掰开,去接过自己的孩子。

“放开,你放开!”花无痕紧紧盯着段衡怀中的孩子,她双目猩红,“放开我的孩子!”

段衡却任凭她弄乱了自己的衣衫,花无痕刚刚生产过,她根本没有力气,段衡待她力气彻底耗尽,才缓缓唤了一声:“无痕。”

声音很轻,却又好似沉重的鼓点,敲击在花无痕渺茫的心头。

“咚——咚——”裂口被重新堵上,奔涌出来的一切都被强行塞回阴影之中,她的心脏扭曲着、抽搐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复活、游动,一下下挑拨着她的神经,将她颠倒错乱的记忆拨回一潭死水的谎言。

花无痕双目中的愤怒渐渐褪去,她逐渐平静下来。

波澜渐渐平息,于是那双眼睛重新变成两处古朴无波的深渊,没有一丝光亮。

“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段衡看着花无痕道。

“是的,我太累了。”花无痕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重复道,“我太累了。”

“看看你的孩子吧。”段衡放轻了声音,温柔得好似先前冷脸的人不是他一般。

花无痕看着孩子,她轻轻伸出手来,描摹着他稚嫩的眉眼。

“给他起个名字吧,无痕。”段衡道,“他和你姓。”

“和我姓。”花无痕看了那孩子半晌,一个名字突然涌现在她的心头,“花在衣,就叫他花在衣吧。”

“掬水月在手,弄香花满衣。”段衡冷笑一声,“你还是没忘了他。”

花无痕茫然地张了张口:“什么?”

“没什么。”段衡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波谲云诡的眼中暗藏着极致的狂热,“都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你和我结合而诞生的孩子,将是蛊身圣体!他将是王蛊最好的宿主!”段衡抱着孩子,大步走出房间,门扉被猛地推开。

天光泼洒在孩子身上,他不停地啼哭着,而段衡将那孩子高举过头顶,对着门外万千信徒,庄重宣称道:“王蛊宿主,诞生了——”

“砰!”一片跪地之声,如同大地的轰鸣。信徒们对着段衡和他手中的孩子虔诚跪拜,他们将手掌贴紧心口,闭眼呢喃着神秘的咒语,像是一场来自远古的祭祀。

花无痕站立在屋檐的阴影之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场拉开帷幕的闹剧。

......

“王蛊?”小春问道,“何为王蛊?”

“南诏人善蛊,其中蛊术最为神秘、骇人听闻的一脉世代相传,为南诏国师。每一代南诏国师毕生所求,都是炼就一只传说中的王蛊。”花在衣道,“南诏有一秘术,乃是以人身炼蛊。蛊师将数种最为毒辣的蛊虫种入人身,以血肉为饲,蛊虫在宿主体内自相残杀,最终活下来的那只蛊虫,即为最后的胜者。”

“而所谓王蛊,便是以八重筛选后的十九只蛊虫,种入一人体内,最后活下来的蛊虫,即为王蛊。”

小春沉默半晌,才道:“八重筛选......炼就这一只王蛊,需要多少条人命?”

“数不清了。”花在衣摇了摇头,“南诏的土地之下,皆是白骨。为了炼就这一只王蛊,历代国师传承了三百八十年,终于得到了最后十九只蛊虫。”

“可是还需要一位宿主。”小春看了花在衣一眼,而后垂下了眸子,像是在遮掩什么神情。

“没错,还需要一位宿主。”花在衣轻笑道,“十九只历尽残杀的蛊虫,需要一个能承受得住他们破坏的躯体。”

“是你......”小春的指尖抽动一瞬。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据说他们离蛊身圣体只差一步之遥,于是他们造出了我。”花在衣又缓缓吸了一口芸叶烟,才继续道,“什么蛊身圣体,只不过是比起别人,命格更贱一些罢了......”

......

“我来为小殿下送吃食。”一位中年妇人提着食篮,将令牌展现在守卫的眼前。

“今日白姆妈怎么没来?你又是何人?”守卫微皱了皱眉。

“我是云岚,白姆妈病了,暂时由我来照顾小公子。”云岚道。

那守卫仔细端详着那块令牌,并未发现什么端倪,他又打量了云岚良久,这才放她进去:“一柱香的时间,速去速回。”

云岚点了点头,面前阴森的大门被守卫推开,潮湿而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云岚蓦地一哆嗦。

青天白日之下,这里竟如同乱葬岗一般阴寒。

这里......真的是那三岁孩子能住的地方吗?

云岚攥紧了拳头,鼓足了勇气,这才紧紧提着食篮,抬脚跨入门中。

阴暗而漫长的甬道,每有一阵风来,便会回响起瘆人而凄清的呜咽,云岚冷汗频流,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走到那孩子住的厅堂前。

“嘎吱——”门没有锁,云岚试探地轻推,那门便应声而开。

黑暗中,一双幽深的、又夹杂着青色的眼眸紧紧地盯住了云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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