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尘觐见之时,明景已经等了他有一段时间了。
“来了?”明景假模假样的放下了手中的竹简,打了个盹,左右动了动腰,语气里有些慵懒。
“臣--卫无尘.....”卫无尘还没有跪下就被明景拦住了:“不必行礼了,你去见见她吧。”
卫无尘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宫里长明殿内的桓婵。
桓婵同桓妙虽不是双生姐妹,可却长得极像,明景只敢将桓婵安顿在身边,却不敢见她一眼。
他的桓妙已经死了,连同他们的一双儿女,世间活下来的是他的姨妹,不是他的桓妙。
卫无尘轻声应下。
“你想宿在长明殿还是皇子寝都随你。”明景用着一副父亲的口吻说道:“娥华她们也想见见你了。”
“嗯。”卫无尘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长明殿内,黄烛摇曳,寂静非常。
卫无尘坐在桓婵面前轻声问道:“阿母,这是在做什么?”
桓婵头也不抬,专心的瞧着手里的绣布,侧着首,卫无尘正好瞧不见她下巴上的一条短短的伤疤,问着:“你来了,那你瞧瞧。”她顺手将手里的绣布递给了卫无尘,卫无尘细细的看着:“阿娘绣的就是好看。”
桓婵一脸傲娇:“那是自然。”又将绣布接了过来:“我问你,可见到那女君了?”
“见到了。”卫无尘随嘴答道,却倒了杯水,放到了桓婵面前,温柔的拿过来了桓婵手里的绣布:“别绣了,当心把眼睛熬坏。”
桓婵见绣布被放到了桌上,卫无尘将水又朝前放了放。
“见到了那女君,过些日子就要定下来才心安。”桓婵喝着水,却不忘操心。
其实桓婵看上去同旁人并无两样,可若是见到了皇室中人,就像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一样,时而癫狂,时而痛苦,十分骇人。
“你姨丈可回来了?等你姨丈回来了,再同你叔母说一说,就将你的事定下,桑家的女儿我不曾见过,可你瞧上的人总该不会差。”说着说着,桓婵却又伤感了起来:“都怪我没用,一直病着,如若不然,早该定下了,你可不要嫌阿娘没用才好。”
桓婵记忆错乱,忘记了一些事情,可卫无尘也该到了娶亲的年纪,为了稳住桓婵,卫无尘只好信口胡说了一些。
卫无尘偷偷侧过身去拭了拭泪:“哪有,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在阿敢看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娘。”
卫无尘好声安慰着。
当初还是桑家人救的她们,她怎会没见过桑姮,至于他的叔母,早已不在,独独活在过去的只有桓婵罢了。
“这定安城不好。”桓婵说着。
“怎么不好了?”卫无尘问。
“我见不到你叔母和你姨娘,心里总是不踏实。”桓婵无意的说着。
卫无尘就这么应着,不停的宽慰她。
等到桓婵睡着,卫无尘轻手轻脚的开门退出去。
“阿敢,别忘了回来常来看我。”桓婵喃喃的说着呓语,卫无尘顿了顿,应了声,随后退了出去。
福绵宫内灯火一直未曾断过。
卫无尘的声音透过门传进屋里:“臣卫无尘求见。”不卑不亢。
门被打开,卫无尘被请了进去。
“阿敢来了。”开口的是舒灵韵。
阿敢是卫无尘的小名。
卫无尘拱手行礼,进了门,觐见完之后,便落了坐。
“正巧阿敢来了。”明景说着:“明日去天静观,你便在章台身侧吧。
大皇子章期,二皇子章台。
明日天静观,明景这是要让卫无尘顶替了三皇子章泽的位置啊。
卫无尘毕竟不是正宗的皇室血统,刚要起身回绝,却听云娥华说道:“儿时,无尘最喜欢同章泽玩了,又是明冉的孩子,想来也是可以的。”
舒灵韵也附和着。
卫无尘本就无意掺和,皇室的水深的很,他已经着手添置田地要将桓婵接出宫去了,他本就够不上皇子们的对手,明景又何必将他扯入这沼泽之中。
他本无意站队,这又是何必,既然如此,那他便更得寸进尺些吧。
“臣有一不情之请。”卫无尘起身,走到殿中跪了下去。
“说来听听。”明景见他跪了下去,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也就没让他起来。
“我阿娘的病一直不见好转,如今天下大安,我想将她接出去,也好叫我尽尽孝道。”卫无尘说着:“换个地方生活,心情也会不一样。”
“宫中不缺这一个地方。”明景有些不同意:“况且有太医署,万一有点什么事,也方便。”
“只是接出去住,并不是不再回来,无尘觉得,宫内多少还是有些拘束,阿母时常来回走走,万一能好转呢?”卫无尘分析:“到时候叫太医隔几日去诊脉也未尝不可,阿母以前便能独当一面,如今叫她什么都不操心,怕是也不利于病情。”
“那......你想安置在哪?”明景觉得他阻止不了卫无尘,好像也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
“就在城中,她想做些什么便做些什么,想吃些什么便吃些什么。”卫无尘说:“自由些,或许她便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想不起来就是好事。”
“可宫里有最好的医者,倒不如.....”云娥华说着,听着似乎是在替桓婵考虑,隔几日去请脉,麻烦的是太医,倒不是他们,只不过凡事都有万一,若是桓婵出点什么事情,可就最悔莫及了。
“医者不能医心。”卫无尘面无表情道:“没有人会愿意做笼中金丝雀,无尘恳求陛下了。”
明景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云娥华同舒灵韵也没有,桓婵长的太像桓妙了。
明景一日不会动心,两日不会动心....
一年不会动心,两年不会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