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果然下起雪来,且愈下愈大。
等到晚饭时刻,雪花密得看不见天。夜幕迫近,贺清来做饭时都不心静,他再三往外看,狐狸站起身来:“我去看看苏伯父回来没有。”
“撑伞!衣衣。”贺清来从门后拿出那把油纸伞,尽力一撑,狐狸接过手来,匆匆向外跑去。
还没化完的雪层、雪水,此时又上冻,踩在脚下光溜溜,狐狸跑过木板桥,路上早已覆盖上新一层白雪。
狐狸朝村口的方向望去,夕阳昏暗,远远能看见大柿子树的形状,寂静地淹没在雪花之中。
狐狸朝右边看去,杜爷爷家晃过一丝灯光,狐狸撑着伞到了门前,才看老人也手持琉璃灯,等在门口。
见狐狸走来,杜村长打了声招呼,面上难掩担忧。
瞥见这丝神情,狐狸又觉站不住。
她道:“爷爷,我到村口看看。”
还没走,杜老先生叫住她,将手中琉璃灯递过来:“天黑了,仔细看路。”
狐狸一手撑伞,一手提灯,抬步向村口小跑而去,等杜村长瞧不见她的背影,狐狸便无所顾忌,迈开大步。
奔到村口,依旧空无一人。狐狸罕见觉得心里闪过一丝焦灼。
原地徘徊几步,狐狸心道:自己有什么怕的?在此等候倒不如再往前走一段路,说不准就碰上了。
打定主意,狐狸提着灯疾走村外,雪花浓密,扑扑朔朔从伞前泼下,伞面上积攒一层雪花。
狐狸仰面朝天上看了一眼,立即有雪落在下巴上,倾刻融化,狐狸悄声嘀咕:“以前怎么不觉得雪大?”
去年的这时候,她还美美在狐狸洞中修炼。
其实也不算好事。狐狸又在心里暗自反驳。
那时修炼百年不见第三尾,虽说在修炼中须得静心,不可焦躁,可又怎么能轻易做到?
正想着去岁心境,不妨脚下一陷,狐狸顿住脚步,定睛一看——原来村外路道泥土厚重,雪水化后泥泞不堪,如今重重雪落,更是一塌糊涂。
狐狸继续往前,可敬这盏琉璃灯,不怕风雪,只管照耀灯火,烁出六边光芒。
又走了约莫小半柱香,狐狸视线里终于出现了远远一个黑团,狐狸朝前走去,原来是两个。
想来正是苏伯伯一行。狐狸不顾脚下难行,快步跑动,远处的黑影越来越近了,这才看清楚两个黑点便是苏伯伯的牛车、杜衡的马车。
狐狸仔细看去,察觉三人境况,原来大黄还站在路上,可身后车架却拐个弯儿、扭入路边沟渠。
马车倒没事,整个停在一边。
距离还有百米,有二人焦急言语传入耳中,只听苏伯伯叹息道:“这车子是弄不上去了,你们快先回去,找些人来帮忙。”
“天太黑了,小黑看不清楚路,不肯前行。”杜衡喘着气,十分无奈地说。
又一道清亮女声响起:“阿衡,纸灯笼还能修不能?”
“不能,破了不说,沾上水已经烂了。”
狐狸听见这句,朝下看去,果然泥泞雪地里,男人脚边淹着一只纸灯笼,破出一个洞,随贴地风呼啦啦作响,又扯出一个更大的洞来。
大黄先发现了狐狸。他猛地喷鼻,杜衡和苏伯伯、苏昀同时抬起头来看。
夜色浓重,风雪朔朔,只见道路上远远走来一盏晃动灯光,浑然一个暖色光团,看不清楚来人,直觉灯火眼熟,杜衡先认出了那盏琉璃灯:“是我娘的灯……”
脚步声踏踏而来,狐狸将伞面向上一撑,现出面容,脸颊冷色粉白,正是被风吹的,“苏伯伯!原来你们在这里!”
“衣衣?”杜衡有点惊讶,旋即便蹙眉担忧道:“怎么是你来接我们,你独自一人来的?”
“我出来的时候天还没黑呢,所以爷爷才放心我来。”狐狸道。这话不假,夕阳那时还有余韵,只是不多时便没入山头。况且狐狸也只说到村口看看。
短短一段路,天地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到了跟前,狐狸打着灯问:“这是怎么了?”
“车轮裂了,一不小心侧翻进沟。”苏伯伯无奈,“大黄拉了一路,现在也使不上力冲上去。”
近前来看,狐狸绕到三人身边,只见右后车轮崩裂,陷入雪沟,轮子中间一道细细裂痕。
沟渠不深,比之路面只有两三寸高度,只是车架上年货繁多,拱得防水油布高高隆起,怨不得三人推不上去。
“这要是推上去了,轮子还能用吗?”狐狸问。
“离村子只有两里地,凑合还是能回去的,只是车架太沉,推不上去。”杜衡道。
狐狸沉吟:“不如再推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