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母亲抹了一把眼泪,“是你弟弟他不懂事,在学堂里不学好。”
姐姐坐下来,耐心道:“娘,同书他才多大呀,别人家的小孩这个年纪还在外头玩得不知道回家呢,同书已经会做文章了。他再懂事,也不能十二岁就什么都懂,您慢慢教就是了。”
“我能教他什么?你们爹已经走了,温家就剩他一个,他要是还不懂事,怎么对得起你爹?”母亲边抹眼泪边道。
温同书哭得一脸湿答答,抬头道:“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读书,好好作文章,不会再闹事了。”
母亲不应,似乎既不相信他的话,又不愿意多苛责他,只是沉默着任由眼泪流淌。
姐姐将温同书拉起来,揽着他道:“没事的,做错了什么,日后改了就行了,你晚上还读书吗?姐姐去把灯添上。”
家中仅有的一盏小油灯,昏黄的灯火摇曳,照出一小块温暖而落寞的地方。
三人围着灯火,母亲和姐姐安静地做刺绣,温同书则翻着一本破旧不堪的书。
家中的书,还是父亲留下的。每次读书,温同书总是想起他们过去在庆宁府的日子。那时候,父亲是庆宁府下一个县令,官俸微薄,但一家人知足常乐,温同书也过了几年幸福的日子。可是,父亲一走,他便被摔入了生活和命运的深渊。
父亲离世那一年,温同书才六岁,他们一路人请人把父亲的尸体从北方的庆宁府一直运回龙山府,很长很长的路,温同书只记得,他迷迷糊糊地走了好几天,那几天,他总是看见母亲哀伤到无法直立的背影。
从此,他的一生,也被那个背影压得喘不过气,但他要到很多年以后才会明白,那不是母亲的背影,那是时间的背影。
“娘,姐姐,”温同书蓦然开口,“我明日,要去府尹府上读书了。”
母亲脸上显出些迷茫,府尹,那是比县令大得多的官,她的儿子怎么会去府尹府上读书呢?
温同书心中很忐忑,可是仍然表现得很冷静,有条有理地把今天的事说了:“府尹来视察学堂,看了我的文章,问我愿不愿意考科举,我说愿意,府尹便让我到他府上去。”
“去府尹府上,真的只是读书吗?”母亲十分担心。
温同书也不知道:“我明日先去看看,如果不是去读书,我就回来。”
母亲眉头不展,担忧地点点头。
温同书又低下头,可是怎么也读不进书了,他的脑子里,都是府尹温和的眼神,青色的官袍,还有询问他时如同醇茶一般的语气。
不知明日府尹府上,会是怎样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