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次受责是晚上,温同书又惊吓非常,还搞不清状况就被押上了长凳。可是这会儿,天地间一片清明,他站在西院院子里,想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已是不可能了。
还是一张长凳,两根板子。司空靖这回有所收敛,没有用上次的木杖,只传了竹杖。竹杖是由多年大竹制成,呈番黄色,约巴掌宽,比木杖轻薄些,用来打人,声音是极响亮的,却不容易伤里,只是皮肉疼些,尽可放心用。
司空靖坐在院中石凳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温同书,仿佛在说,还不脱了裤子趴上去,等我请你?
温同书别的不明白,对司空靖的眼神却是心领神会,一言不发,却是默默抬手,解开了腰上的带子。
院里小厮除了载形,其他的都没回来。现下等着的是府里专门掌管刑罚的护卫,这两个护卫长得比小厮们高大许多,身形魁梧,叫人看了便害怕,温同书更是不用说,一边褪裤一边发抖,待得裤子褪下,松松垮垮地堆在脚踝处时,两条又白又细的腿便哆嗦个不停,一步一挪往长凳处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拿张长凳,温同书鼻子一酸,想起上回挨打的疼来,怕得浑身一颤,差点失禁,好在他强忍着,护住了最后一点尊严,颤颤巍巍趴上了长凳。
全然趴好那一瞬间,眼泪悄然砸落在地。
司空靖伸手一指:“给我打!重重地打!”
得了郎君的命令,两个护卫分开两腿站好,反手抬起竹杖,一左一右,此起彼落地对着那个圆溜溜的小屁股砸了下去,一时间,院子里响起极有节奏的“啪啪”声。
随着这“啪啪”声,温同书的眼泪也“啪嗒啪嗒”往下掉。这竹杖一下来,便是脆生生的一阵疼,还没散完呢,下一杖又来了。竹杖打在他可怜的屁股上,脆响声则打在他的耳膜上,两相加持,不过十来下,温同书便疼得忍耐不住,小声哭泣起来,脊背跟着一抖一抖的。
见了他这模样,司空靖虽有些心疼,可更多的是愤怒,指着他怒骂:“这几下你就受不住了?我当你有多大出息,在长街上任文兆荣羞辱,你知不知道你丢的是我的脸、我们司空府的脸?!叫我一声师兄这么为难你是吧?好,我不为难你,我也不自讨苦吃,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屁股能不能挨得住这板子?!”
司空靖说话间,竹杖又落了近十下,温同书的屁股已被打得深红一片。竹杖落下的瞬间,把深红的两团肉压出一道白,随后迅速恢复原状,同时更上了一层深色。温同书本已疼得受不了了,听了司空靖的话,发懵的脑子里闪现出长街的情景,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这涕泪横流的阵仗把两个护卫吓住了,二人对视一眼,又看郎君没有叫停的意思,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依旧一板一眼打下去,又打了十几下,打得红肿之下,一片星星点点的血痧。
“呜呜呜……”温同书紧紧抱着长凳一头,不求饶不喊疼,屁股被打成那样也不见他躲一躲,乖得不得了,只是一个劲哭,仿佛要把他入府以来所受的委屈都一并哭出来。
司空靖被他的哭声搅得心脏一揪,拿起石桌上的茶碗狠狠一摔,把碗摔了个粉碎,茶水更是飞溅一地:“都给我住手!别打了!!”
护卫连忙收了竹杖,收得太急差点摔个狗啃泥。可司空靖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大步上前,抱起温同书就往房里去,边走边喊:“载形!找大夫来!”
温同书在司空靖怀里还哭个不停,可到了床上却不敢哭了——这不是他的床,是司空靖的床。
司空靖顾不上那么许多,翻箱倒柜地找了些药出来,胡乱给温同书上了一通。他向来是被别人伺候的,哪里知道伺候别人是难事?上个药,上得乱七八糟不说,更是不知道手劲,把温同书一顿揉搓,又疼得眼泪直掉。
幸而大夫来得快,给温同书把了脉之后写了房子,让人去取药来煎,又重新给温同书上了药。可怜温同书先是挨了一顿板子,又被人上了两次药,几乎痛到晕厥。
大夫一走,司空靖急不可耐地上了床,本想问他怎么样,可一看到他满脸泪水的模样,却一时失语,说不出话来了。
温同书咬着下唇,强撑着跪了起来:“多谢郎君垂怜。”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气又被这句话拱了起来,司空靖大口呼吸,胸膛起伏:“你还是要叫我郎君,我没打疼你是不是?!”
温同书垂下头,没有回答。他其实知道,他应该叫一声师兄,司空靖今日当街那样说,他再叫一声郎君,实在太不识好人心。
可是,他不敢啊,命运怎会这么轻易地给他一个要护他一辈子的师兄?如果哪天,命运又将这样的善意无情地收回去,他又该如何?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命运的馈赠,实在不敢再失去第二次了。
司空靖没了心情,一撩袍子下了床:“罢了,你歇着吧,等会药好了,载形端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