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公主!中常侍陈大求见!”
陈大是皇帝符留身边的老人,也是宫里四位中常侍之一,他既然来,就说明皇帝这次的命令非常紧要,不容违背。
符旋将画卷放到桌上,让人把陈大请入。
但出乎意料的是,皇帝的命令很简单,举办了一个家宴,叫符旋参加。
看到符旋狐疑的眼神,陈大咳嗽一声小心补充道:“本次与宴的还有几位名门公子。”
原来是场相亲宴。
皇帝这个命令,又唤醒了符旋的怒火,她这段时日四处奔忙选婿,饱受丑男毒害,都是因为皇帝的一个命令。
符旋是皇帝与真爱沈文妃的独女,沈文妃因病早逝,皇帝就把关爱全都转移到了符旋身上。不仅给了符旋“燕京公主”这种不合制度的封号,更是让她在外开府,一应待遇等同储君。便是婚姻大事上,也是完全尊重符旋的意见,任由她拖到了十九岁。
结果他不知道被谁吹了耳旁风,突然把符旋叫到宫里,勒令她务必在二十岁生辰前找到驸马,否则就要给她强制指婚。如今已是十一月,离符旋二十岁生辰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加上大婚筹备,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的选择期。
符旋连哭带闹,讨价还价,也没换得皇帝松口。符旋心中苦闷,却也只能抓紧时间寻找驸马,她这个最尊贵的公主自然要配最美丽的驸马。
但仅这貌美一条,便让符旋出师不利。有王如意珠玉在旁,符旋看谁都颜值欠佳。
该去哪里找到王如意这样的郎君呢?符旋非常苦恼。
符旋原本打算穿这一身直接入宫,结果被陈大拦下,委婉提醒她换上前些日子宫里赐下了一套衣裙。
符旋面露苦色。皇帝一心推行汉化,带头穿戴江左衣冠。宽袍广袖,裙裾层叠,对穿惯窄袖襟袴的符旋属实折磨。但皇帝有命,她不得不从。燕京这块地皮,皇帝和太子还是能让她低头的。
符旋任由侍女捧来衣裙,重梳发髻,敷面涂唇,唯独眉毛不让她们碰,那可是她最喜欢的部分。
在陈大喝了不知第多少杯茶,甚至去方便一次后,走廊处终于出现一位佳人。只见她云髻峨峨,环佩叮当,明眸善睐,仪度万千,一点眉心朱砂,更添几分仿佛飘摇之感。
陈大难免感到欣慰,陛下一番苦心终于有了成效。然而这种错觉下一秒就破碎了,符旋提起裙裾,一路小跑:“陈中常侍,愣着干什么?父皇要等急了!”
说话间,一根金钗被甩到了地上,陈大弯腰拾起,符旋已钻进备好的马车。他无奈地摇摇头,将金钗递给驾车的少年。
少年身型劲瘦,面容隐藏在风帽下,他将金钗收在袖子里,一甩马鞭出发了。
天上飘起了雪花,起初轻盈细碎,但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天寒地冻,跟着符旋入宫的侍女阿荣从大襟里面加了一件夹绵的裲裆,仍旧冷得全身轻颤。而坐在中央的符旋,连避风的斗篷都没穿,面色依旧红润。
“呀,公主你的金钗掉了!”阿荣这才发觉符旋头上首饰少了一件。
符旋闻言摸了摸,不在意道:“一根钗子,我这满头首饰,少了一根也看不出来。”
阿荣有些着急:“都怪我不仔细,回头阿义姐姐发现了,定要打我一顿。”
阿荣是此前偷看美男图的活泼侍女,而她口中的阿义则是面容严肃的那位。阿荣岁数更小一些,今年十六岁,行事粗疏,常常被阿义敲打。
如果不是阿义正来葵水,本轮不到阿荣跟着进宫。
阿荣心里惧怕,正不知如何时,车夫将金钗递了进来。她惊喜交加,赶紧接过,却见身边的公主径直看向车门外的车夫,脸上一片惊讶:“王如意?”
为她驾车的正是刚被她放了假的王如意。
符旋将阿义准备的手炉塞给双手冰冷的阿荣,从车门探出身去。
雪花越发密集,落到王如意黑色的轻甲上,又随着他驾车的动作抖落。符旋眯眼看向他拽着缰绳的手,原本竹节一般修长的手指已经红得发紫。
王如意没有想到她会出来,吃了一惊,控制马匹的力度大了些,引起马匹的嘶鸣。
“外面雪大,公主请快回去吧。”王如意侧身为符旋挡住大半风雪,但还是有一些飘到了符旋的发髻上。
“本宫不是让你回去休息了吗?”符旋没有理他,声音微恼,但眼神逐渐警惕。
“车夫今日闹肚子,滕将军就让属下先充当车夫。”王如意恭谨回答,
滕嘉是公主府侍卫队长,虽然没有实际领将军职务,但旁人都尊称他一声“将军”。符旋听闻此言,警惕更深。
燕楚两国都有鲸吞九州之心,为了打探敌情,两国派了不少细作。王如意虽说自己是落魄士子,但无论看他模样,还是他的谈吐见识,都不像是一般人。
虽然随着王如意的表现,符旋的怀疑有所削减,但她还没放心到让他去皇宫的地步。
滕嘉一把岁数了,怎么会犯这种糊涂?她对滕嘉生起不满。
眼看宫门渐近,再换车夫未免太过于明显,也容易引起旁边陈大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