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室内,符旋怕触怒符留,一直没敢问王如意如今身处何方。如今出来,赶紧询问带路的万年。
听到王如意就关在这院里的厢房里,全须全尾,符旋放下心来。
万年是几位中常侍里最年轻的一位。七岁被卖入宫里,他之前屡经贩卖,已经忘却自己原本名姓。入得宫后,被师傅赐了这么个吉祥的名儿,便一直用到了现在。凭他的资历,加上他为人谨慎胆小,本爬不到如今的地位,但是他另辟蹊径,靠伺候笔墨的机会学会书文,虽比不上外面的儒生,但拟道圣旨,处理奏章已是足够。
今日符留正是在平日处理政务的政事堂宣召了王如意。
政事堂转过几道便是符旋之前去过的办事署,是宫里最人多眼杂的地方。符留在这里召见王如意,本抱着给这个未来的驸马足够面子,却没想到竟然被王如意拒绝了。政事堂附近的耳目众多反过来成为符留的枷锁,他顾及着符旋的脸面,忍着把这小子千刀万剐的火气,把他“请”到了斜后方的聆松堂。
万年把符旋带到厢房“公主,人就在里面,奴婢先退下了。”
一扇薄薄的木门挡在符旋面前,也挡住了穿过层叠松枝,艰难匍匐的日光。
吱呀一声,是门开的声音。
王如意闻声看去。
符旋推开了门,微光跟着她的脚步蔓延,无数光线交织汇聚,黏在她的肌肤上,驱散了满室的阴暗。她的身影笼在金色的日光里,杏眼微垂,俯视着跪坐的王如意。从她的四周,光线继续攀爬,最终将王如意也笼罩进去。
符旋仔细打量王如意,他的模样与上午自己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受到禁卫的推搡,发髻略有点歪斜。他跪坐在地上,日光一点点勾勒出他俊秀的眉眼。
在王如意的计划中,见到符旋的第一面,自己应当是内疚痛苦地请她原谅,从而换取她对自己的更多关注。但是真的看到符旋,被她带进来的日光笼罩,他的心里,只剩下纯然的喜悦。
他在符留面前进行了一场豪赌,赌符留的父爱,赌符旋的执着。赌注则是他自己的性命。
符旋再一次选择了他。
这个念头让他熏熏,开始分不清是真实还是一场黄粱。一直到符旋走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确认这是真真切切的当下。
“公主!”王如意赶紧回归伪装,这一声公主,五分内疚,五分悔恨,“属下该……唔!”
符旋不想再听他的拒绝,看着他两张薄唇就要吐出不好听的话语,头脑一热,学着话本里的登徒子,直接吻了上去。
但是符旋技术不精,低头速度太快,王如意又毫无准备,两个人的唇齿碰到一起。
“唔”符旋门牙疼痛,而王如意的上唇被符旋磕破,血丝流进口中。
“本宫,唔,会对你负责的!”自己的一时冲动竟然是如此效果,符旋十分尴尬地站起来,捂着嘴道,“跟我回家吧。”
说完她也不好意思再看王如意,率先走了出去。
而王如意,则在巨大的震惊后,慢慢咽下口中的铁锈味。他用手揉搓破裂的上唇,不顾伤口被扯开得更大。
阿荣等着外面,看见符旋捂着嘴吃了一惊。然后再看到上唇受伤的王如意,更是震惊:“公主,你们这是摔倒了吗?”
符旋尴尬羞赧:“从门槛那里摔了一脚,阿荣你把备用手帕给他擦擦。”
万年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看到符旋和王如意的模样,脸上也闪过惊讶,但他向来寡言少语,没有多问:“陛下另有要事,公主可要在宫中用膳?”
符旋顶着一张肿嘴,当然是要赶紧离开:“不必了,本宫直接回府。”
万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跟在符旋身后亦步亦趋的王如意,一直等他离开才直起身子。
到了马车前,符旋突然想起一事,她可以躲在马车里面,但是王如意骑马,岂不被其他人看得一清二楚,她干脆把王如意也叫上来。
而阿荣看了看自家公主又看看王如意,偷笑着去骑马了。
车门关闭,符旋与王如意再度单独处在同一空间。
王如意的表情,比最开始见到时更加恍惚,似乎还没从这一吻里面回过神来。他坐在最靠近车门的地方,无暇的面容上染着胭脂色,捏着手帕的手白皙修长,白色的手帕垂下一角,用明黄丝线袖着一个“旋”字。
符旋看到这个“旋”字,收回目光,绞着手指。她光顾着藏起王如意,忘记马车这种封闭空间,二人独处,会加重尴尬的滋生。
可恶的阿荣,怎么把自己丢下去骑马。
马车突然停下,符旋赶紧看向窗外,是守门的侍卫在与阿荣核对令牌。
“穆将军怎么不在?”
“他刚入宫面圣了,你没遇到他吗?”
外面琐碎的交谈声传来,符旋失望地收回目光。此时,她无比希望有个突发事件解决这场尴尬。
就在符旋再也坐不住,想要跑出去骑马的时候,王如意的声音突然响起:“公主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啊?”符旋一惊,“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