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黎映夏把报名表提交到艺术楼办公室,老师如是问。
这可怎么办,狡个辩吧:“真是我哥签的,他同意我留在祁港集训,不舍得我离家太远。”
“唔......”老师一言难尽地端详右下角的拙劣签名,坐在桌前扶了扶眼镜,看她,“映夏,各地的教育环境和师资力量不一样,去哪集训关系到你最终的联考成绩,到时候住宿费和学费也是需要家里人承担的,最好还是跟家长统一意见吧,不是非得冒这个险。”
老师也头疼啊,之前总有学生跟监护人意见不合,于是自作主张先斩后奏,最后木已成舟,被蒙在鼓里的家长暴跳如雷,冲来学校理论,最后还是老师担责,太糟心了。
黎映夏自知此路不通,只好埋头承认:“对不起,是我自己签的。”
没等老师还她报名表,她已经眼疾手快将它收回身后,攥成一团仿佛销赃。
老师表情斟酌,浅笑一下安慰:“没关系的,还有时间,报名表开学之前交给我就行,回去再好好商量一下吧。”
“嗯。”纸团藏进掌心。
“对了,明天全年级举行高三动员大会,请了几个学长学姐来传授学习经验,你也来听听吧,艺术生不能一头埋在专业上,文化课也得加把劲啊,老师看好你。”
她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次日,动员大会在礼堂举行。
有个受邀前来的学长半路断联,迟迟未到,不巧第一个演讲的人就是他,这下慌了,不知是出了车祸还是堵车,校领导赶紧动身找人去了。
一时间,观众席的同学成了一盘散沙,个个闲得抠脚,叽叽喳喳聊起了八卦。
“啊?林怡然跟许鹏分了?...哇塞,是被男的甩了?...劈腿?谁劈腿?”
黎映夏在座位上安安分分画速写,谁知一口黑锅砰地朝她砸过来。
“啊?许鹏跟黎映夏有一腿,所以把林怡然甩了?”
“......”去你爹的。
一旁的周雨向后排白了一眼:“神经病吧一群人。”
“唉,别理他们。”陈露情绪稳定,坐在中间拍拍周雨,又拍了拍黎映夏,“没事,咱八风不动,那群造谣的全部烂嘴。”
“嗯。”
黎映夏也就无语片刻,其实没往心里去,不料后排突然“嘁”一声:“不知道是别人造谣,还是某人抢了别人男朋友,心虚了。”
“......”大姐,你那癞蛤蟆男友我看都不屑看一眼。
黎映夏心里嫌弃完,把速写本往膝盖上一拍,风雨不惊,头也不回地怼回去:“林怡然,我看在你有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别上赶着犯贱。”
像许鹏那种二流体育生有什么好喜欢的?然而因此失恋的林怡然像被蒙蔽了双眼,众目睽睽之下口无遮拦:“黎映夏,你少装事不关己了,你跟你妈一样,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
观众席霎时安静。
同学们的耳朵高高竖起,屏息凝视只为听戏,生怕因为自己呼吸太大声而扰了战局。
周雨和陈露对视一眼,心道遭了,梁谚正在学生会里处理事情,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这要是吵起来光凭她俩的力量可拉不动。
主要是拉不动动起真格的黎映夏。
不过她似乎不为所动,只是抱着胳膊淡淡笑了声:“你骂陈怀薇,跟我有什么关系?”
两人就这么隔空传话,林怡然坐在斜后方恨得牙痒:“跟你没关系是吧,行啊,黎樾总跟你有关系吧?”
黎映夏目视前方,在对方突兀的问话中安静几秒。
林怡然顺杆爬,径直走到她座位后面,双手搭在椅背上嘚瑟:“哟,不说话了?紧张了?怕我把你见不得光的事情抖出来?”
她不动声色:“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林怡然真以为她怕了,呵笑一声开始张扬:“大家听好了,黎映夏有心理障碍,她喜欢她哥,想跟他在一起!”
空气里隐约浮起诧异声。
黎映夏神情淡然,一副身处风暴中心岿然不动的气场,甚至还有闲心合上自己的速写本,让它免受侵扰。
但周雨她们已经坐不住了:“林怡然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可没胡说八道,你们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问问她不就知道了?你们以为她有多好啊?其实就是个心理变态,反社会人格,是坏种养出来的坏种!”
黎映夏在这一刻才有了点变化,她缓缓眨了下眼,语气暗沉:“再说一遍,没听清。”
对方还真敢重复:“我说!你哥是坏种,他专给别人干脏活,挣的全是脏钱,迟早坐牢!他是个坏种,你是他养出来的小坏种,你们乱——”
没等对方咆哮完,黎映夏回过身一巴掌扇过去,清脆声响被轰然喧哗覆盖,林怡然摔倒在地,僵怔几秒开始哇哇装哭:“我就说!我就说她是个该死的心理变态!她有病!”
黎映夏从没这么生气过,几乎想用手里的铅笔捅死对方:“你刚说我哥什么,再说一遍?”
场面一度混乱。
“夏!别别别,你别冲动!...我的天你赶紧把笔放下!求你了!”
“喂!干什么呢你们!”男老师呵斥一声,冲过来制止。
无所谓,她解气了。
只是不知道一会儿黎樾到场时,她该怎么解释。
或许她该先打个电话问问林诀:“我是心理变态吗,我是反社会人格吗?”我给我哥丢脸了吗。
然而,直到黎樾真的出现在办公室,她的一系列问题都还没问出口。
黎樾手里勾着一件休闲西服外套,步伐急急忙忙,在办公室一众严肃的面孔里第一时间找到她,高大挺拔的身影止步在她身前,紧绷的眉目隐约松弛下来,声音很轻:“夏。”
黎映夏靠着墙,慢吞吞抬头,不敢正眼看他。
“......哥,你来了。”
第二次了,他第二次被叫到办公室了。
黎樾扫了众人一眼,懒恹恹说:“抱歉,事情一会儿再说。”
下一秒就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说不怕是假的,她今天差点杀人了,黎樾会不会找个没人的角落狠狠揍她一顿?
好慌,但脚步停不下来,她不敢停,怕惹他生气,只好踉踉跄跄跟着他走,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经过走廊尽头一个储存杂物的小房间,黎樾用力踹开门,拉着她进去,一翻身将她压在门后。
她走投无路,更慌了,双手抵住他胸膛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冲动打人了,你别生气......”
“生什么气,你朋友已经在电话里跟我说了。”黎樾捧起她惊恐又委屈的脸蛋,指腹在她耳旁摩挲,低头,与她额心相抵,声音倦懒沉磁,好听得让她六神无主,温柔而怜惜地哄,“谁说你是坏种,你一点都不坏。你最乖了,哥最疼你。”
黎映夏缓过神来,酸滞的心跳把她扯来扯去,完好的身心仿佛被撕成碎片,最后又一点一点落进他温柔的掌心,被他拼凑完整。
她浑身脱力,后背贴着门板蹲下去,双手抱住膝盖,难受得要命:“对不起,我让你丢脸了......”
“傻瓜,丢什么脸。”他也低身,敞着腿半跪在她面前,整理好她微乱的衣领,轻吻她唇角说,“不怕,哥给你撑腰。”
此时此刻,礼堂的动员大会开始中场休息。
走廊外有学生经过的声音,或前往卫生间,或结伴去小卖部,一切都很平常,无非是稀稀拉拉的步伐,谈笑风生的对话。
而这一方昏暗天地里,黎樾把她抵在门板上亲吻,长而有力的手指挤进她指缝,一大一小的掌心紧紧相贴,十指相扣,吞没她零碎的呜咽,吻到她心潮泛滥,呼吸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