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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扁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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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岁星觉得自己哥哥长大肯定是个大明星。

“好看。”小孩回道。

“什么好看。”

“你好看。”小孩理所当然道。

毛文博一时间哽咽搪塞,不知如何说起。骑行车停了,池岁星脚太短,只好倚在车上,让毛文博双脚蹬地当做支撑。他只好笑着回:“你也好看。”

小孩被夸得脸红,回头继续骑车,凉风抚摸面颊,把小孩身上的味道往后稍。毛文博搂着他,不觉贴得近了些。

两人到家时已经快九点半,把车停在筒子楼下,上楼把借车的事情给池建国说了后,小孩便打水洗漱,打算上床睡觉。

国庆只放明天一天假,池岁星睡前的想法是明天去哪玩,又想到今天在黄义家的电视里看到的烟花,又想到回家路上毛文博的那张脸。如梦似幻。小孩眯着眼,毛文博就躺在身旁,他埋头进毛文博胸怀,后者被弄醒,也没有埋怨,反而搂得更紧。

“冷吗?”毛文博问道。

“有点。”池岁星说。

于是毛文博摸了摸小孩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摸摸脚背,看看脚凉不凉。觉得小孩有点脚凉,便用大腿夹着小孩两只脚帮他取暖。池岁星搂着毛文博,小时候跟文丽萍睡觉他就喜欢抱着妈妈,六岁开始自己睡觉,起初还不适应,小孩得抱着一个枕头才能睡。现在好了,搂着毛文博就行。

隔天小孩起得大早,毛文博还没起,周家坝的鸡鸣传遍景星乡各处,小孩起床洗漱,沁人心脾的花香便从筒子楼下传来。那几棵楼旁的桂花树,像是一夜之间开放,点缀质朴的清晨。

秋老虎依然凶猛,池岁星只穿一件短袖,早晨的凉风虽冷,小孩躲在屋里,反而觉得有些闷热。毛文博随后醒来,趿拉着拖鞋,摩擦在地面的声响把小孩吸引进卧室。今天放假,筒子楼下的龙门阵从早晨开始便没停过。几个爷爷奶奶端着板凳,坐在弄堂前嗑着瓜子聊天。时而一阵穿堂风吹过,消暑解闷,实为闲暇快活。

池建国见两小孩都醒了,便对他们说今天去帮果园摘果子。果园的老板向彪与池建国和毛健全都认识,在池岁星还没出生时,向彪很受毛家帮助,之后毛家中落,向彪也帮衬几手。到了毛健全这一代,他和池建国在矿上工作认识,跟向彪也熟络起来。

池岁星点点头,小孩还不大,五六岁时帮着摘,身高不够只能摘些低果。诚然他会爬树,可以摘到一些大人们需要工具才能摘下的果子,可池建国看着,小孩也不好爬上爬下,生怕被骂。对他来说,摘果子好玩,摘一路吃一路也没人说什么,甚至还要送一部分出来,当做帮忙摘果的报酬。

果园不大,可采摘期短,果园的工人就那么几个,除了像池建国去帮忙的,还有从景星乡雇来的工人,工资都是日结。这些工人大多也是些不在矿上工作的闲杂人,多是老头老婆,少有年轻人。虽说年老,干起活来却也干净利索,年年摘果几乎都是这一批人,新的一代大多想去大城市工作,如毛健全一样。

一九九四年,东方明珠塔落成、三峡工程正式开工,万科转型,香港倒计时在天安门树立。那些年里,一件件事从报纸、收音机传到景星乡,一个个年轻人踏上津江的渡轮,去往下游。大城市光鲜亮丽,金碧辉煌,纯洁质朴之人总是埋头碰壁,想做卖烟生意,却被地头蛇讹诈卖假烟,街坊邻里听不懂渝话,大城市却反而只有自己只身一人。于是只好悻悻回头,又回景星乡,回到绿水青山,绵绵无期。有的在湾东读了技校,如池建国一样,毕业便回景星乡,坐进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在景星乡结婚生子,安居乐业。时光芿苒,猝而过隙。

毛文博上次去果园还是池岁星领着去,走的不是正路,而是小道。他犹记得小道陡峭,杂草丛生,就算走到果园,身上也是一身灰尘,再者或是一身苍耳,脚边再被不知道什么虫子咬上两口。还有倒霉的,一脚踩中蚂蚁巢穴,惹得一身腥臊。这次毛健全带着走大路,向彪站在果园前头来迎,一身新潮衣服,牛仔裤、蝙蝠衣,戴一顶鸭舌帽,俨然一个年轻小伙。向彪、池建国、毛健全三人岁数差不多,虽然孩子都七、九岁,可那年代结婚早,算起来也才三十五上下。向彪还没结婚,更没小孩,穿着这一套衣服,倒还合适。

“向叔叔。”池岁星打着招呼。

向彪身宽体重,脸上横肉纵生,像是穷凶极恶。可这样一个人,面对池岁星却满脸堆笑起来:“星星今天也来呀。”那副模样,像是罪犯面对自己子女般柔和。

“还有哥哥。”池岁星跑得快,在所有人前头,此刻他向后一指,才见到拉着毛文博手往前走的毛健全。

向彪一见毛健全,便上前招呼:“早知道你们回来了,这几个月生意忙,没来得及上门,回头请你们吃饭。”

毛健全哈哈一笑,“没有的事,有空了多送点水果就行了。”

“必须必须。”向彪拉着他们进果园。

今天说是帮忙摘果,其实也就是他们几人一叙,在果园的小凉亭坐下,倒上酒,就着果香,说说近况。毛健全说说这几年带着小孩漂泊在外,向彪吐吐生意难做的苦水,发现好像就池建国好一点。可池建国又一摆手,说谁知道这煤矿还能干几年呢。

倒是俩小孩,一进果园便跑得没了影,刘平带着俩小孩在果园玩,这个果子好看、那个果子好吃,池岁星一手一个,嘴里还叼着一个,快拿不下了便让毛文博帮忙拿一拿。可毛文博也有话说,他也拿不下了。刘平从采摘工人那里借了个背篓,小孩把手里的果子放进去,这才腾出手来,细细品尝叼在嘴里的果子。

“甜吗。”毛文博问。

“甜。”小孩强忍发酸的表情,把咬了一口的果子递给毛文博。

毛文博见池岁星面部扭曲,不禁哈哈大笑:“一看就是酸的。”

他剥好手里的果子,拿给小孩,“你尝这个,肯定很甜。”

池岁星对毛文博的信任从来不缺,要是别人给他吃什么东西,他总要观察一二,可对毛文博不是如此。池岁星甚至都没有伸手,张着嘴往前探,毛文博也配合,把果子往小孩嘴里一塞,池岁星便说不出话来。小孩用力咬了一口,不停夸赞毛文博选的果子很甜,还不忘把剩下半个留给毛文博吃。

景星乡的岁月迟缓,小孩穿着干净的衣服鞋子坐在楼梯坎上等爸妈下班回家。路过的人有背着孩子拄着拐杖的老人,有骑着自行车穿行在街头巷尾的青年,有从对门走来的毛文博。时间就这样缓缓流淌,带着一点惬意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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