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段淮对此充耳不闻,直到下人们越来越惊慌的语句传进祠堂,他才抬了抬眼皮。
“怎么是小殿下!殿下怎么从墙上掉下来的!”
“殿下您没事吧,来人,快叫大夫!”
殿下?段府人叫得这么顺口的殿下,也就是元遥了。
她来做什么?
没等段淮纳闷太久,小姑娘宛若黄莺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
“没事没事,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她的声音明显有起伏,想来是正从地上爬起来。
“婆婆,段淮呢,我来找段淮的!”
周妈支支吾吾的,回答得满是顾虑:“……少爷……少爷他在祠堂。”
不等山灵将她身上的灰拍干净,元遥就一溜烟似的跑向了祠堂。
段府的下人一个个不敢拦她,只得紧跟着劝阻。
“段淮!”元遥在祠堂门口停下脚步,大声朝里面喊:“我来给你过生辰啦!”
她携着光,出现在段淮视野里。
祠堂里半昏半暗,段淮总觉得还是凌晨曦日未升的时刻,看见元遥,他才意识到,天早就亮了。
“你为什么跪着啊?”元遥迅步来到他跟前,也跪坐下来。
“你爹爹罚你了吗?”
段淮点点头,往她身下塞了个蒲团。
“我做错事了,在罚跪。”
元遥呆呆地“哦”了一声,乖顺地由他给自己整理裙摆。
“为什么要爬墙?”
元遥眼睛亮亮的,兴奋道:“山灵姐姐昨晚给我讲的话本子里说要爬墙的。”
段淮跟着看了一眼门外的山灵,心想,什么话本子要教人爬墙。
“殿下,人家爬墙,那是私会情郎……不是找小伙伴过生辰。”山灵无奈解释,显然她没拗过元遥,否则也不至于两个人一同掉下来。
“你要跪到什么时候啊,我陪你一起跪完,我们快些过生辰去!”
段淮想告诉她,生辰是过不成了,他得跪过子时,但看着元遥星星似的眼睛,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老早她就吵着要他邀请她,参加他的庆生礼。
元遥的生辰被靖元皇帝立为国庆之日,每到这一天,举国上下开仓放粮、普惠大众。
以至于她一直认为,生辰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日子,一定要过。
段淮告诉她自己家里不过生辰后,她就改了路子,信誓旦旦要给他过生辰。
段淮当她只是玩笑,两人刚刚认识半年,哪那么深的感情,估计时间一长,她便忘了。
没想过她竟是当真的。
“现在就可以去,我不跪了。”
段淮话一说完,周围的下人们们面露为难,要知道少爷从未忤逆过老爷分毫。
“父亲若怪罪,我一人担着。”段淮拽着周妈的衣角小声道。
见段淮这样,周妈突然红了眼眶,少爷分明才七岁,本应该和世安殿下一样,天真烂漫才对。
却这般少年老成。
上了马车,元遥胸有成竹地告诉段淮,今日的安排,承诺保准为他过一个最有意思的生辰。
两人的第一站便是广缘寺。
元遥带着段淮先拜佛,再上香,最后将祈福带绑在那棵百年槐树上。
“在下头找个树枝系上就行。”
元遥偏不听他的,硬是要借助梯子,绑在高的地方。
“这是祈求你来年好运的带子,绑高了才灵验!”
她又不许别人帮忙,说要亲自为他祈福。
等到了傍晚,她拉着他去她最喜欢的点心铺。
“小姑姑说,这里新来了个吴州的师傅,会做各式各样的吴式糕点,你前些日子不是想家了吗,吃到家里味道的点心会开心!”
晚膳时候,元遥将段淮带回了倚兰轩。
段淮一进门就愣住了,院里被精心布置过,就连元宝都被打扮了一番,穿着绣有生辰安乐的小衣裳,一见他来,撒欢似的往他身上扑。
牧犬长得快,这才几个月,就从一臂长短窜到半人高,一下子几乎要将段淮扑倒在地。
“元宝,放开哥哥!”
元遥鼓着嘴,拿出了早就为他准备好的生辰礼:
“愿段淮岁岁平安、朝朝欢喜、事事顺意!”
段淮没有过过生辰,也没收到过生辰礼。
以前住在吴州,他参加过族里亲人的生辰宴,过生辰的人都会收到这样的祝福。
说不羡慕是假的。
元遥见他是开心的,也跟着欢喜,自顾自许诺:“段淮,以后我每年都给你过生辰,我给你过一辈子生辰!”
段淮那时只觉一切都值得,哪怕回去面对的是父亲指责与怨怼,他仍然愿意每年偷跑出来跟她过生辰。
元遥得知真相是他十岁生辰那日,小小的姑娘挡在他身前,跟他父亲据理力争。
元遥做到了每年陪他,就连他最初去北境那两年,她也会特地给他寄去精心准备的贺礼。
不过,后来她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