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策阳为夺镇北军权,打击元长岭,不惜与呼桓乌罕可汗勾结,视镇北军一万军士性命为草芥,视大燕国土为敝屣,不择手段到令人发指。
两月以前,元策阳以妻女性命胁迫花峥与呼桓通信,战中将一万军士带入呼桓埋伏圈,花峥为保家人安危,答应了元策阳的要求。
“花峥妻子说,战前花峥曾来沃野看她跟孩子,还带来许多年货,这书筒便是藏在那些干果之中,她除夕当日才发现。”
花峥妻子不认识呼桓语,但认得丈夫笔迹,本想将东西交给镇北军,还没来得及,就遭了刺杀。
“边策与那些刺客交过手,他能确定,就是太子的人。”
段淮听完元遥所言,沉思许久,最终放下信笺,沉沉道:
“确是花峥的笔迹没错。”
元遥视线落到另一侧未燃的烛台上,拿起一旁的火折子:
“如若花峥此言为实,如今镇北军交于元策阳手上,无异于羊入虎口,有个与外敌勾结的首领,镇北军万千军士处境堪忧。”
见她数次没点着,段淮干脆地接过,将灯芯点燃:
“我能不能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元遥侧身,与他对视,这回她没有丝毫躲闪搪塞,坦然道:
“昏聩之君,合该反了他。”
段淮手上的动作一顿,并未言语,而是转身环视门窗一遭。
元遥声音放得极轻:
“元青弘为夺皇位,弑兄杀君、构陷忠臣。”
“他登基六载,将大燕百年的基业毁了个彻底。他荒淫无道、不问政事,放任朝纲败坏、党争成患。最终受苦受难的,都是贫苦百姓。西北外部征战,被迫流亡的是平民百姓,凉西干旱,中州洪涝,流离失所还是平民百姓,纵然山河破碎,他们那群人脑子里仍然只是一己私利。”
“段淮,我不能让大燕江山落在这样的人手中,不能让大燕的百姓处于如此水深火热之中。”
段淮凝视着她的双目,沉重地问:“你方才说弑兄杀君……”
见他欲言又止,元遥别开视线,青筋在白皙的手臂上若隐若现,双眼低垂,试图隐藏起心中的波澜:
“父皇的病不是意外,是元青弘下的毒。他为了继位,处心积虑,勾结内侍,给父皇下毒,又销毁了原本的立储遗诏,只为名正言顺继承大统。”
“就连知晓遗诏内容的边大人,也在父皇驾崩前,被他定了莫须有的罪名贬往岭南。”
“那本该即位的,是谁?”段淮又问。
元遥深吸口气,用力咬了下嘴唇里侧:
“是我。”
她没再看段淮神情,只盯着砚台里未干的墨汁,那墨汁是她赴宴前所用,这会还没干透。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忽然响起窸窣声,再偏头,她人已经被段淮拥进怀里。
俯仰间,元遥只觉天地间的一切消失殆尽,看见的、触到的,都只剩他一人。
“段淮,”元遥吸了吸鼻子,只闻得见他身上的味道,许是在外头待久了,他的衣裳发丝都是冬日里特有的冷洌气息。“你还记不记得新安镇装神弄鬼的张秋林?”
“记得。”
“拐他妹妹的那伙人牙子是臭名昭著的惯犯,他们专门掳掠年轻女孩卖到各地青楼妓院,他们恶贯满盈、十恶不赦,毁了无数女孩,无数人家,犯下的罪要不知要砍几回脑袋,可至今朝廷无人彻查清剿,你可知缘由?”
不等他答,元遥继续道:
“因为他们的顶层有皇后外戚庇佑,那些流着女孩们的鲜血的银子,有多少进了杨家的口袋……多荒唐啊,受百姓供养的一群畜生,反过来啃食着百姓。”
元遥额头抵在他肩膀,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大燕早就烂了,烂透了。”
窗外骤风忽作,撞得门窗作响。
段淮的声音随着疾风呼啸一同响起:
“既如此,那便反了。”
话音随风止,却在元遥心中敲下一记重拳,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忽然传来阵敲门声
咚咚——
“公主,是我。”
她将段淮推开些,拢了拢头发,才让门外人进来。
“公主?”
馨儿探头,见两人挨得近,没好意思迈步。
“有什么事?”元遥问道。
她这才上前,边走便道:“咱们大门外,不知被谁放了一双鞋。”
元遥眯了眼睛,隐约瞧见她手上确实拎了双女子的鞋,近了再一瞧,是双金丝锁口的绣花鞋。
“也没听见谁敲门啊,这鞋头还正对着咱们里头,怪瘆人的。”
没等她说完,元遥全身的汗毛瞬间立起,脸色也变得铁青。
她认出了这双鞋。
一旁的段淮感觉有异,握了握她的手:“怎么了?”
元遥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双绣花鞋,颤声道:
“这是……郭蓁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