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非量斩钉截铁：“是。”

“那你去普渡别人，我不需要。”宁辛羽冷笑。

文非量上前，两只手牢牢抓住宁辛羽的手腕：“你为什么总是要拒绝我，都这样了，还看不起我，我到底哪里差了。”

“你松开。”宁辛羽使劲扳他的手指，小辛羽也敲打他的手。

文非量双目赤红地盯着她：“为什么呢？和我试试，不行吗？”

宁辛羽也很激动：“不行，你松手。”

文非量却越握越紧，他将宁辛羽的身子扳正，强迫她正面看向他：“看着我，回答我啊。”

“你给我松手。”宁辛羽越发剧烈地挣扎起来。

“砰”是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她叫你松手你听不到吗？”

宁辛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桎梏解脱，她赶忙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才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原来，是陆引过来了，两人已经扭打作一团。

文非量很快不敌，被陆引按在地上打。

宁辛羽看得心惊，她怕出事，赶忙叫停：“好了好了，别打了，再打会出事的。”

陆引这才收手。

文非量自知不敌，匆匆跑走了。

“谢谢。”宁辛羽对陆引道。

“好久不见。”陆引理了理衣服，冲她伸出手。

宁辛羽抿了抿唇，伸手轻轻回握了下：“好久不见。”

陆引今日穿的是一套西装，他从前一般爱穿运动套装，这还是宁辛羽第一次看到他穿西装。先前坐在她旁边时，她没敢仔细看，此时才发现陆引比过去高了许多，比起原来稚气的长相，也成熟锋利许多。

“聊聊？”陆引提议。

“先送她回酒店。”宁辛羽抿了一下唇，不置可否。

宁辛羽这次回来并不打算回家，毕竟小辛羽的存在也不好和父母解释，所以她提前在聚会地点附近订好了房间。

开好房，把小辛羽送回房间，从楼上下来，一眼看到陆引站在门口，静静等她的挺拔背影。

恍惚间，她想起从前，宁辛羽突然有一种时光倒流之感。

宁辛羽晃了晃脑袋，走了过去。

“一直觉得我们应该有个好好说话的阶段，但这个时机似乎从没出现过。” 见她过来，陆引轻声道。

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陆引又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宁辛羽回他。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陆引望向她。

宁辛羽：“这重要吗？”

陆引：“不重要吗？”

“那你难道能不知道？”宁辛羽嗤笑。

“你的意思是我该知道？”陆引自嘲一笑，“曾经我以为我知道，后来我发现我无法确定。”

“是一上大学就移情别恋了吗？”陆引继续问。

宁辛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陆引：“你是这样认为的？”

“那不然呢。”说到这里，陆引微微叹息，“像你这样的女生，到底是怎样的人可以让你愿意挑战世俗。你就这么爱他？”

陆引的语气怨念满满，宁辛羽盯着他，心里倒很可笑的生出几分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畅快。

“你是在介意什么呢？”宁辛羽问他。

陆引苦笑：“我只是想不到，今天的同学聚会，你会给我一个这样大的惊喜。不，是惊吓。这不该是你的作风。”

“那我的作风该是怎样的呢？”说到这，宁辛羽敛了敛神色，“你还有什么想聊的吗？没有就到此为止吧。”

陆引听到宁辛羽这样说，笑了：“看起来，只有我一个人困在了过去。”

“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陆引问。

宁辛羽闭上眼，轻轻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陆引情绪却有些失控，他痛苦地喊：“那高考完，我向你表白，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任何回复都不给我？是那个时候你就遇上那个人了吗？是那个时候开始就移情别恋了吗？”

“你是在指责我？你确定要指责我？”宁辛羽轻声问陆引，“你高中就没喜欢别人吗？”

初三时期，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并未捅破的默契，随着中考结束，两人异校后，渐渐变了模样。

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新的竞争氛围。

她到了更大的地方，见识到了更多优秀的人，新奇之余，还有对陌生环境的畏惧。可她的母亲，不仅没有鼓励她，反倒时时刻刻耳提面命地告诉她，不要骄傲不要自负，告诉她她就是个平凡得不得了的平凡人。

心仪之人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似乎也有了新的喜欢对象，这无疑也是在向她验证着母亲的警告与暗示。

大家对她的认可，似乎只局限于没有见过更多更好的人。

只要换一个更大的地方，一切就会不一样。

陆引的疑似变心在那段时日给宁辛羽的打击是巨大的。她的青春在此后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色，这并非是简单的情感问题，更多的是，宁辛羽将它引申到了对自我的否定。

毕竟，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验证她母亲话语的例子。

她能得到的所有喜欢与荣耀，只是因为身边的人被短暂蒙住了双眼。一旦他们意识到她并不出色，那么这些东西全部都会消失。

陆引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时，我没有和任何人恋爱过。”

“但是你的心，游离过。对吗？”宁辛羽说。

陆引的社交账号密码，从未对宁辛羽隐瞒过，突然有一天，账号密码修改了，这是她预感到不妙的开端。

再然后，宁辛羽有一次去找他，却看到有女生守在篮球场边给他送水。女生脸蛋微红的将水递给他，他的兄弟们在吹口哨揶揄欢笑，他大大方方的接过水，喝得畅快。

夕阳下，娇俏的少女，阳光的少年，揶揄的欢笑，青春气息浓郁美好。只是，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这一次后，陆引这个人就被她深埋在心底了。她再也没有去找过他，陆引也不知道宁辛羽曾经偷偷去找过他这件事。

说到底，她甚至也没有立场去怪罪他。他们之间有互通过心意吗？他们之间有过任何承诺吗？甚至这种双方的喜欢，都是通过一种默契感知出来的。

他们之间，其实也可以说什么关系都没有。

曾经相互暗恋的人，因为去了不同学校，其中一人喜欢上新人，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错就错在，高考结束后，陆引在线上和宁辛羽表白了。

少年人的爱恨是极为鲜明，且眼里掺不了任何沙子的。

宁辛羽看到表白的时候，心里甚至恨上了陆引，恨他为什么喜欢她却守不住自己的心，恨他为什么喜欢了别人又要回头来找她。

如果故事的结局是两个相互暗恋的人从此遗憾分开，爱上他人，那也还算是段佳话。

但一旦回头，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就是不可原谅的了。因为它不再是未说出口的遗憾，而是真真正正的背叛。

当时的宁辛羽其实很想问他，他到底有没有和别人谈恋爱，谈过几个。

但自尊心使然，她没有问出口。每当她一想到自己在这边寒窗苦读，对方却可能在不停的恋爱，宁辛羽就很生气。她便也不想再知道答案，也不想原谅对方。

于是那次表白，宁辛羽没有给陆引任何回应。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给予他的只有无视。

陆引惯来就是受人追捧的大帅哥，表白如此遇冷，连一个字的回复都没有，自是脾气也上来了，也并未再主动找过宁辛羽。

两个人的彻底断联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仿佛什么也没讲清楚的戛然而止。

“高中时候，有一个女生追我追得很紧，她确实一度很令我感动，但我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在你拒绝我前，我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过。”陆引缓缓道。

“但之后是她，对吗？”宁辛羽问。

陆引没有作声。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你在指责我？可是刚上大学的你，孩子都生了，我那时候心里还只有你，你却早把我忘了，去为你不管不顾的真爱发疯发狂了。他就这么让你冲动，就这么让你爱？”

陆引的眼神很受伤。

宁辛羽冷眼看着他，她其实有些理解陆引现在的情绪。就像当初她怀疑陆引移情别恋后，一边苦学，一边还经常暗戳戳想两人到哪一步时的痛苦。

这种痛苦情绪来源于心底的不平衡。

陆引觉得自己还是在纯爱期的时候，她却直接为人生孩子了。这给他的冲击的确很大，让他难以接受。

就像宁辛羽当初也不想接受自己整日埋头题海时，对方却很有可能带着小女朋友各种潇洒。

宁辛羽并不打算解释，她觉得有些感受，只有互换一下才公平。

纵使她早已不喜欢陆引，纵使她喜欢上了别人，可曾经的那些怨怪情绪，青春岁月头顶的乌云，却是真真实实存在过。

“不重要了，总归我们根本就没那么相互喜欢。”宁辛羽道。

陆引情绪有些激动：“不，是你对我没那么喜欢。我一直很喜欢你，一直没放下过你。就当我狠不过你，我不找你，你真的再也没找过我，一次也没有。

你不知道，我曾经真的很气，高考后，我一直憋着这口气，但我现在只能认输。别人也许会高看我一眼，但你宁辛羽不会。就算你大学冲动过也罢，疯狂喜欢过别人也罢，我认输，我承认，是我更喜欢你，是我更需要你，我不可能等到你的主动和回头。

所以我也不想较劲了，我不想我们之间再耽搁下去。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宁辛羽摇头：“不能了。”

“为什么？”陆引问她。

为什么，且不说她已经喜欢上了别人。就算她此刻还喜欢陆引，他们之间也没有可能了。

有时候一时的错过，可能真的意味着永远的错过吧。年少的宁辛羽接受不了陆引面对感情的游离，现在的宁辛羽只会觉得那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的她又接受不了和别的女人有过亲密关系的陆引。也许未来的她会接受，但此刻的她不能。

陆引只是恰巧，每一步都走在了每个年龄阶段宁辛羽所不能接受的那一步上面。

“有的人会觉得兜兜转转还是你很美好，而我会觉得这让中间的经历很尴尬，所以我讨厌这种戏码。”宁辛羽道。

“因为讨厌这种戏码，就要断绝这种可能吗？我究竟哪里不行？”陆引问她。

宁辛羽正色：“不是处男，所以不行。”

陆引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兜兜转转还是你这种事本身就很尴尬，唯一让这种事不尴尬的筹码，你也没有。”宁辛羽冷静道，“所以我们之间本身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你不觉得你过于双标了吗？”陆引说她。

“也许吧。”宁辛羽说。

陆引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会宁辛羽，然后离开了。

宁辛羽叹了口气，正打算往酒店走，后头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