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觉得有萧沉渊在场的时候跟池舟交代事情不方便,所以打算等到萧沉渊离开再过去。
然后就直接等到了下人汇报“陛下又在暄和宫用了晚膳”、“陛下留宿暄和宫了!”……
昨晚太后几乎一夜没睡,她一方面是在等萧沉渊半夜或许会离开暄和宫,一方面是在想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最终她等到的结果是——“陛下上早朝去了”。
这句通报到她的耳朵里时,她的轿辇其实已经早早地等在了暄和宫附近的路上,且停在与萧沉渊上朝的路线截然相反的方向。
帝王的轿辇一走,她便直入暄和宫。
本以为池舟会乖乖地按照以往的规矩,哪知他张口就是一句“母后”,一夜未合眼的太后当即便震怒了。
她一眼看重的、对他寄予厚望的人,居然因为萧沉渊在他的宫里宿了一夜,便将她说的规矩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太后不能接受。
教训完几句后,想着池舟会醒过神改口的,谁知他“太后”是改对了,紧接着接上的“儿臣”再一次点燃了她的怒火。
太后胸腔剧烈起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忍无可忍,皇帝又上朝走了,便彻底压不住怒意,数落教训起来这个假装懂事、恃宠而骄的东西。
萧沉渊和他母后的这番对峙持续了很久,久到萧沉渊快要坚持不住了,久到太后一遍又一遍指着他的鼻子谩骂,久到他被一群人围着往地上压,久到太后的一巴掌快要落在了他的脸上……
萧沉渊想,还是没能够保护好池舟的身子。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卷入进门,带着外面灼热的气息一同扑向萧沉渊的脸上,是池舟及时的“住手”。
他的回归让这些杂乱的事情全部都戛然而止了。
后面的一切萧沉渊都没有什么力气去应对,完全是池舟和他母后之间的博弈。
萧沉渊也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慢慢恢复了体力。
池舟送走了太后,萧沉渊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可方才那一段经历,令萧沉渊难以忘怀。
母后在他的眼里,是一切美好的象征。
可早晨他短短的“母后”和“儿臣”几个字,轻易就揭开了象征的这层假象,萧沉渊很难去接受。
躺在床上,萧沉渊得空可以去往其他地方想。
就如今日,自己的亲生母后,萧沉渊尚且都应对得心力交瘁。
池舟从遥远的东川国和亲至此,像今天这样的奚落和委屈,池舟不知道受了多少。
怪不得每次见到池舟的时候,他都没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
但是为何池舟从来不与他说呢?
萧沉渊不禁责怪起自己,许是因为他对池舟的关心太少,又从没和池舟好好相处过,所以他不信任自己也是应该。
萧沉渊的后宫一直空虚,池舟入住后,他也时常过问过暄和宫的吃穿用度,还有宫里的侍从,都是内官总管精挑细选过去的,他却从来没关心过其他。
而且暄和宫这么过宫人,怎么就没人和他提过太后是这么对池舟的。
萧沉渊想,还好池舟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若他是个事事都在意全积攒于心的,那日子可真是过的没有一天是舒心的。
池舟是东川国的小皇子,在他们国家应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吧。
如今到了自己这里,反而叫他受委屈了。
萧沉渊想,池舟在他的国家原本是应该享福的,可他若是过的幸福,为何会接下他故意下达的和亲旨意,来受这档子委屈?
萧沉渊生出了很多疑问,同时静静望着池舟沉睡的侧脸,不由自主伸出了手。
池舟吸了吸鼻子,好声好气出声:“别闹了,公鸡大哥,让我好好睡会吧。”
萧沉渊:“……”
怎么又是公鸡?池舟究竟在做什么梦?
萧沉渊恍然意识到,他眼下摸的是他自己的脸,猛地撤回了手。
倦意来袭,从不在此时作息的萧沉渊也撑不过去了。
他又一次闭上了眼,陷入没有烦恼的梦境之中。
池舟睡得很快,居然续接上了昨晚的那个梦。
公鸡在他的脸上乱飞,飞了一嘴毛进去。
池舟剧烈地咳嗽起来。
鸡毛像长在了他的嗓子上一样,抓心挠肺地折磨他,火辣辣得疼,如同堵住了喉咙。
池舟又是咳又是吐的,都快要把五脏六腑给吐了出来。
萧沉渊睡的本就不安稳,池舟的咳嗽声登时吵醒了他。
御医提着药箱吭哧吭哧地来了,萧沉渊没让他去看池舟的脖子,只让他开了点活血化瘀的药膏,按时涂抹,脖子上的掐痕不出多日便可消了。
药涂上去不到半刻钟,池舟便止了咳嗽,平稳地睡着。萧沉渊侧躺下来,注视着他没一会也重新入睡了。
“皇兄!说好每天检查我功课,怎么跑到皇嫂这里来了!”
这次又是才睡下不久,窗外冷不丁地又冒出来一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