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李鹤也交过几次手了,可是从来没发现过这个人物,他到底是谁?”
风念安觉得事已至此,李鹤断不能留,索性都与他说了:“齐惠之原籍在云州,经营珠宝生意。十八年前入京,正赶上动乱平息后一切欣欣向荣的好日子,索性留在京城。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跻身商会高层……”
十二年前,齐惠之受同行构陷,说他私卖贡珠,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有那么多钱,险些家破人亡。
就在官府准备查封齐家时,孙阁老突然出来阻拦,说齐惠之的父亲才高八斗,一手好字世间难寻,那些钱都是他高价买字所赠,所谓私卖贡珠乃是无稽之谈。
自孙阁老后,又有几位大儒和士大夫出来作证,说齐老太爷生性好静,因此不曾宣扬,没想到竟遭人陷害。这件事之后,齐老太爷一字难求,不久后齐惠之就成了商会副会长。
他说完,歪头看着钟离烬:“没有证据。”
钟离烬听懂了。
所谓的“同行构陷”是真是假不重要,“构陷”齐惠之的人是同行还是李鹤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齐惠之求告无门。
张阁老等人说的是真是假也不重要,反正最后都成真的了。
齐老太爷的字到底好不好呢?不知道。反正一人一个眼光,有钱人觉得好就是好。
难怪凤州案所有的一切都跟齐惠之有关,连个李鹤的影子都没有。
原来问题在这。
齐惠之就是李鹤的刀,是他的钱库。
齐惠之他爹就是李鹤贪污受贿的渠道。
齐家一家都被他捏得死死的。
凤州案查到最后,充其量也只能查封一个齐家,断掉李鹤的左膀右臂,使他失去来钱的门路,却未必能真正将他拔除。
不……
不对……
“所有人都知道齐家跟李鹤的关系,只是所有人都没有证据。但其实……如果只是想除掉李鹤的话,不需要证据。”
风念安咬着最后一块点心,没大听懂。
钟离烬看他略显懵懂的眼神,觉得他是这两天被吓傻了,脑子转不动,便笑了一下:“你办过那么多冤假错案,不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经他提醒,风念安醍醐灌顶,反应过来。
端王只是想让齐惠之和李鹤死。
至于他俩是分开死还是一起死,都无所谓。
过程不重要,真相也不重要,人死了、断掉太子的财路才重要。
所以……
“不需要证据,只要齐惠之被抓,再稍加施压,李鹤必定自乱阵脚,届时就会露出破绽。”
而他最擅长的是什么呢?
参考乔兰案里的胡广。
到时候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证据确凿了。
钟离烬拿走他手里的空油纸,团一团扔火堆里烧了:“行了,谢谢你为我答疑解惑。天色不早,早些休息。”
后堂的流光站在破败的神像后面,打着哈欠问:“聊完了?可以睡觉了吗?”
后堂地方不大,他们条件也有限,只能铺出来一人的被褥。
风念安有些于心不忍:“你还受着伤,不然还是你躺着吧。”
钟离烬把他按到“床”上:“好好睡你的吧。我摔打惯了,一点小伤不足为虑,倒是你,明天还要赶路,睡不好会难受的。”
他拍拍他的肩膀:“快睡吧,正好我让流光给我换换药。”
风念安看他这一天生龙活虎的,既能舌战谭少维耍心眼,又能赶车,想必也是没问题,便安心躺下了。
说得对,睡不好他必难受,到时候还得钟离烬伺候,平白拖后腿。
想到这,已经消下去的怒火又燃起来。
我干嘛来这一趟呢?啥也没办成不说,还成拖油瓶了。
那地上说是“床褥”,其实就是一层干草和树叶上面铺了条毯子,睡起来又潮又硬,风念安辗转反侧,一晚上醒了八回,第二天起不来了。
腰酸背痛,活像被人打了一宿,脖子还落枕了。
他龇牙咧嘴地哀嚎完,钟离烬听见声音进来看他。
这一看不要紧,风念安居然一脸血!
给钟离烬吓一跳,大惊失色地扑过来:“你怎么了!”
他拿袖子在风念安脸上胡乱一通擦:“太干燥了,实在太干燥了!”
干燥得流鼻血了!
钟离烬给人清理干净,连抱带拖到车上,这一天快马加鞭往回赶。
他怕再受几天罪风念安就回不去了。
而同时,一只信鸽由北向南,飞入端王府。
周文看完信鸽上的字,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