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流便点点头,不再追问,尽显偏心家长风范。而白珩狐疑地看向我的手。
我跟着看过去……哦。
回想起来,起初练剑时最令我难以忍受的并非苛重的锻炼,而是还不适应挥剑,导致手心难以避免会磨出的水泡。总是疼得我想哭。
但那会儿我在镜流面前多少有些形象包袱,是绝不肯轻易掉眼泪让她觉得我没用的。哪怕镜流帮我敷药包扎时淡声问疼不疼,也要忍着痛发挥傲骨铮铮,说没什么要紧的。
后来手里磨出茧子来,倒没有这种困扰了——当然,我现在有几百年没拿过剑,剑茧早就消退,手掌重新变得绵软,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
我知道白珩在想什么,不禁为年幼的自己正名:“我小时候还是比较能打的……”
白珩倒没说不信,反而支着脸若有所思:“嗯……真想看看那时候的阿婵是什么模样,景元也没见过吧?”
景元笑说:“我们之中恐怕只有师父见过了。不过,阿婵姐姐没有当年的照片吗?”
我:“……没有。”
其实有,但我绝对不会特意拿出来分享的——虽然很难说现在有好到哪里去,可我小时候的模样看着实在太傻乎乎的了。
然而我是真的不擅长撒谎,在那两人洞悉一切的目光里,我心虚地左顾右盼,听到外边院门传来打开的动静,顿时如蒙大赦:“啊、是不是应星来了……我去给他开门。”
应星手上有钥匙,其实压根不需要我帮忙开门。而且我忘了,来的也不只是他一个人。
我走到玄关时,应星已经打开屋门,冬日清寒的风涌入室内,他在门口侧身收伞,听见我的脚步声便抬头看过来,眼神微微柔和。而在他身侧站着乌发白衣、额生青色龙角的俊美青年,同样向这边投以目光,朝渐渐停住脚步的我轻轻颔首示意,将彬彬有礼的问候做出几分理所应当的泰然风度:“冒昧来访,见谅。”
哦,哦……我忽然觉得刚刚的场面也没有那么让人待不住了。
我和丹枫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朋友聚会上碰面了,但先前到底没邀请他到我家来过。况且……出于某些彼此心照不宣的原因,我确实在回避和他的单独接触,因此非要说起来,好像也算不上特别熟悉。
“哎,你俩可算到了!”
幸好,白珩掐准时机似的,出来拯救我于贫瘠的寒暄词汇中。她轻快地和两人打过招呼:“快进去吧,就等你们了。我去厨房拿酒——这样的雪天就该热壶好酒暖身嘛。”
景元也跟着走出来,笑道:“我负责拿食材。阿婵姐姐就歇着好了。”
行吧,反正我的家你们都比我更熟悉。也用不着我招待客人了,应星自觉地招呼丹枫:“走吧。”
我在原地等应星走到我身边,却见他肩头落了一小簇新雪,或许是方才收伞时没留心导致的,因为屋内略高的温度,已经融化了一点。
难得他有这样的疏忽。我指指自己的肩膀提醒他,应星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看我,那张全靠自身气场才有些压迫力的脸竟因为茫然显出几分纯然的温良。
……如果把这个想法分享给朱明工造司的诸位,他们多半会觉得我需要去丹鼎司治治眼睛。但同样在应星小时候和他相处过的白珩,肯定能理解我此刻的想法。
反正是顺手的事,我踮起脚准备帮他把肩头的落雪拂去。
但在我动手之前,它们以肉眼可见的反常速度融化成水,从应星身上脱离,凭空流动,最终悬浮着凝聚在丹枫摊开的掌心。
我不由睁大眼睛,应星也有所察觉地转过头看他。
丹枫面对我们的目光,面色自如地轻轻一握拳,那枚小小的水球就消失不见了。他淡然解释说:“雪水同样是水,能听由我控制。”
是、是吗……原来饮月龙尊还有这么方便的用法?实话实说,你们常常并肩作战,不会还用这招在不方便时洗过衣服什么的吧……?
我一时陷入惊奇和沉思,应星也半晌没说出话。而丹枫同他对视,平静地道:“不用谢。”
应星:“……”
气氛不知为何有些许凝滞,两人站在堂屋里用眼神进行沉默的交流。
我左右看看,在忍不住想打破这古怪的气氛前,应星率先一步挪开视线,轻哂道:“没想谢你。”
我:“?”
没有队友频道的我是真的看不明白……你们这种又默契又针锋相对的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