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和白珩说去拿吃的,半晌都没回来,仿佛厨房的门不是门,是通向哪的宇宙黑洞,悄无声息便将两人吞掉。终于,我家厨房的实际使用者应星坐不住了,表示他去看看情况。
从这边的窗口可以看到通往厨房的小路。应星刚出门,路的那头景元就抱着食材走过来,后面是拎着两摞酒坛的白珩。
两人朝我们轻快地挥挥手,正打着招呼,景元忽然视线上移,停步眺望院墙,面上笑意微微加深。
虽然以我的视角看不见他目光所致的方向具体有什么,但我猜或许是路过停歇的鸟雀吧——毕竟他都从怀里摸出鸟食来了。
自从将啾啾送走,只能偶尔看看宇宙珍稀生物保护协会发来的野生化视频记录,景元简直对目之所及的所有禽类都充满爱屋及乌的怜爱。此刻他举起手,停留在我家院墙上的小鸟便扑下来……慢着,这只鸟的体型是不是太大了点啊!
绝称不上小巧可爱的黑色大鸟扇动它养得油光水滑、羽毛根根发亮的翅膀,从景元手里叼走鸟食,毫不留恋的振翅飞走,徒留一场被气流卷动震落的积雪。
景元有所准备,倒是躲得快,他旁边的白珩正举着酒坛向镜流展示今日心选好酒,没料到这一出,以狐人那灵敏的五感和身手,也避不过这样的突然袭击,恰恰好自头顶被淋个正着——没、没事吧?我感同身受地打了个冷颤,难免有点担心她。
但白珩只懵住片刻。她小狗甩水似地甩了甩头,意识到发生什么后立即找地方放下酒坛,捋起袖口,看架势,是准备让景元荣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朋友。
她匆忙捏就的雪球飞射而出,景元敏捷地一闪身躲过——全砸在了出来找他们的应星脸上。
应星:“……”
他冷冷地抹了把脸。
景元见势不妙,颇为警觉地后退两步,为自己喊冤的呼声里是没能忍住的笑:“看我做什么?这应当怪不得我吧!”
啊……他们打起雪仗来了。
真有活力。
庭院里激战正酣,我嗅到橘子烤热后略带焦苦的甜香,隔着手帕拣起离我最近的那个,低头小心翼翼地剥去果皮,里面的果肉温热而不烫手。
寒冷的风急速靠近窗口。
等我反应过来抬起头时,只听见轻轻啪的一声,险些误伤到我的雪球只余几块碎雪溅在窗框上。
镜流和丹枫同时收回手,彼此对视,眼神都有些意外,沉默的互相打量中似乎还有隐约的对峙感……嗯?
我捏着均分成三等分的橘肉,茫然地看他们——怎么了?你们太久没切磋想过过招?那我家的院子可就不够折腾了……
幸好,他们似乎没有当场站起来练练的意思。外面三位经过这一出也冷静下来,暂时休战。
白珩最先跑进来,蹭到我身边挨着我坐,任由我拿着针排梳和毛巾为她整理头发和尾巴,还笑吟吟地要用凉凉的手来冰我的脖子。
景元在后幽幽叹气:“唉,怎么就没人来帮帮我呢?”
应星哼笑:“你可以去找饮月。”
丹枫正盯着我递给他的橘瓣,不知在想些什么……唔,难道他其实不爱吃橘子吗?闻言,他从善如流地抬起手,看向景元,示意自己并不介意帮点小忙。
景元连忙摆摆手:“这就大可不必了。不劳龙尊大驾,还是让我自然风干吧。”
得亏他们三人打雪仗时还记得保护好食物,没有任何食材牺牲在刚刚的玩闹里。窗外雪花纷纷扬扬,我们几人围坐在火炉旁,就着热酒和浮羊奶动手烧烤。
白珩两杯热酒下肚,身体快速暖和起来,望着雪景感叹:“又是一年新春佳节将近了。哎,可惜到时候我要回曜青过节,没法和你们一道——阿婵是和镜流过吧?”
我点点头。
毕竟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了。虽然不觉得大年夜自己吃点好的、看看节目度过有什么冷清寂寥的,但既然镜流同样是一个人,只要那天我们同处罗浮,自然是一起过节。
白珩忽的灵机一动:“那你们可以跟我回家去呀。”
景元当即“嗯?”一声:“师父和阿婵姐姐真要到谁家去吃团圆饭,至少得是我这个做弟子的当先吧。”
那、那倒也不必了……我觉得我和镜流两个人就挺好。真的。
这两人的提议已经让我感觉很是吃不消,丹枫更是语出惊人:“不如同我回持明族地。虽然族中人多,难免喧闹,但身为我的座上宾,无须理会琐事,尽情享受节庆就是。”
他们轮番邀请过来,只剩应星没说话。在其他三人默契看过来的视线里,他轻轻搁下酒杯。
“怀炎师傅自有亲友相陪,我作为弟子只需正月上门拜访。”
应星淡淡道:“我那里算不上热闹有趣,没什么可说的。”
啊,是了……他自小就孤身一人前往朱明求艺,也是因为家里人都不在了啊。我难免升起些许感同身受的怜意,借着话头邀请他:“那……今年不如和我们一起?”
我看向镜流征求她的意见。她当然没有反对。
应星也答应下来。
丹枫似乎还想说什么,我生怕他要再开口相邀——毕竟人数由两个增加到三个又不影响他作为龙尊招待我们!下意识便看向景元求助。
幸好景元接收到我的眼神,开口帮我圆场。丹枫瞥过去一眼,终究没打断他,话题便在景元的打岔下成功奔别的方向。
等到今日的聚会散场,已是月上中天。朋友们在门前彼此告别,丹枫落在最后,显然是特意留下来有话想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