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到选拔当日，白珩却因鹤羽卫的公事绊住了一会儿。我到曜青找她，等事情结束前往渡口，还在那遇见了她的同僚。

同为曜青出身的高挑狐人姑娘有些吃惊地调侃道：“原来除了那几位，还有旁的人敢上你的星槎么？”

她显然没有恶意，看态度和白珩的关系应当还不错。但或许是这阵子总在想应星的事，我难免对此有些过分的敏感，闻言便看向白珩。

“别说的好像我次次都会出意外嘛。”白珩却没有在意，略有亲近地抱怨，又笑吟吟地看我，“何况是载我的小月亮出门，肯定没事啦。”

呃……

我不禁为她的亲昵脸红，又忍不住想——那也不好说啊。上回和景元在永狩原，不就是整辆星槎都坠毁报废了么？

思及此，在登上星槎只剩我们二人之后，我忍着不好意思，试图给彼此一点信心：“没事……就算每次都坠毁，我还是会搭你的星槎啊。”

白珩：“……”

正在发动引擎的她欲言又止，神色介于感动和无奈之间，很有那么些复杂，最终感慨道：“阿婵……你和镜流果然是师徒俩嘛。”

“……？”

你刚刚是不是用一句话同时内涵了两个人？

在我们出发时，朱明工造司的内部选拔早已经开始了，倘若进行得顺利，等我们到地方说不定能正好赶上落幕。不过这次的选拔虽然没有太高调，却也是决定工正人选的要事，就如星天演武那样，有官方直播。我用玉兆进入直播频道，解说正极为严谨且平铺直叙地介绍着各位工匠的进度和表现，语调平静，措辞正式，夹杂着大量的工造技术专业名词，听得人昏昏欲睡。

白珩听了一会儿没忍住：“太催眠了，有没有说话有趣的主播在看？我们看他们的转播吧！”

我默默看她：“……专心驾驶。”

不过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搜索关键字，随便选了个热度比较高的直播间。有主播在旁边说话逗趣，观看体验立刻直线上升。

况且这位主播似乎还是应星的粉丝，转播镜头偶尔转到应星那里，我和白珩看他眉头微锁，仿佛很是严肃认真的模样，就猜他是不是在走神想自己的事。主播却说他看着如何沉稳有气势，实在没话讲了，就夸他生得英俊，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白珩驾驶星槎自光明天入港时想起这回事还在笑。她边游刃有余地从其他星槎中间穿过前往工造司，边笑眯眯地打主意：“待会儿得找个机会把那段放给应星看看。”

唔……我同意。

就在这时，我听到主播转述选拔现场的情况：“咦？我们可以看到二号小年轻选手的作品是头机关狮子，众所周知哈，前次的百冶大炼，应星先生就是用一头由废弃零件组成的机关狮子力压群雄的，要不怎么说他是自古难得的天才人物呢！咳，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让我们听听看二号选手怎么阐述他这件机巧造物的理念……难道他也是应星先生的崇拜者？”

他不是。

这位“二号选手”介绍过自己的得意之作，在评审发言前，就看向应星的方向，难掩傲气地挑衅道：“应星前辈，听说您拒绝了参与此次选拔，为免胜出还要遭人议论名不副实，晚辈不得不出此下策——不知我这件作品比起您当年，胜出几何？”

“……”

应星冷淡地抬起眼——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前，星槎突然一个急刹，我身体前倾，没留神间碰到玉兆，退出了当前直播间。

“抱歉抱歉！”白珩连忙说，“没事吧阿婵？这里星槎太多了。”

“没，没事……”

曜青鹤羽卫的王牌飞行士，哪至于应付不了这种小场面？不过我能理解白珩的心情。

听他喊应星“前辈”，这位“二号选手”想来年纪不大。少年天才，自然有资本骄狂，但他对待应星如此轻慢的底气，究竟是源自他自信有那个本事胜过应星，还是长生种对短生种天然的俯视？想想就令人心里不舒服。

我有些担心应星要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就我糟糕的社交水平，怎么也想不出该如何合适地圆场。正要再打开直播，白珩忽然说：“阿婵，我要向你道歉。”

嗯？嗯……？

“方才的急停，好像让星槎的制动系统出了些问题……”

“……”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只是难免感到心里发虚，立即打开了防护装置安慰她道：“没关系，我准备好了。”

白珩也认真地保证：“放心，前面就有空地可以紧急迫降，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是吗？呃，我……我当然是相信白珩的，但问题是信念感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慢着！为什么还加速了？！

白珩说完让我放心的话，却不仅没有减速为之后的迫降做准备，反而催驶星槎向着目的地急速前进，简直像是颗痛快坠落的陨星——我深刻怀疑马上舱体就会因摩擦起火，不禁大惊失色：“你、你的伤……！”

白珩爽快地笑道：“别担心，早就没问题啦！”

不担心才怪了！真没问题哪还用留在后方养伤？而且那么兴奋，我要怀疑你是故意的了——

在最后极限失坠的过程里，我转身抱紧了白珩的腰，让防护装置能够完全护住我们两人。那瞬间，仿佛能感受到她温热的躯体里血液奔涌，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们的星槎就这样砸进了朱明工造司的内部选拔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