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挂在腰间的玉兆轻轻震动，翻过来一看，是白珩的视频通讯请求……咦？
我下意识要站起来，准备到外面去接听。然而起身到一半，手腕附近虚虚环绕的无形之物忽地缠紧——乍然受到拉扯，我险险失去平衡，当即又坐了回去，膝盖在快要撞上睡榻边沿时被丹枫眼疾手快地用手挡住，倒是没磕碰到，但指尖意外滑过玉兆，通讯就这么被接通了——哎？等等……
“阿婵～～怎么样？见到我有没有很惊喜？”
白珩活跃的声音响起，我登时顾不上丹枫是怎么回事，手忙脚乱地摆正玉兆：“没事……不是，呃，我是说很惊喜……”
“怎么了？没什么精神呀。”白珩立刻注意到我的不对，“咦，你现在不在家里？”
“哦，嗯……”我终于从刚刚一连串的突发情况里回过神，这倒是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在丹枫这里。”
“这样，他的伤还好吗？”
冰凉的尾巴尖蹭过手腕，我一个激灵看过去，丹枫一言不发，我却莫名看懂了他的眼神：我能说话吗？
“……”
我把屏幕转过去。丹枫接手，简洁地答复道：“我没什么大碍，不必挂心。”
“如果没死没残都归于‘没什么大碍’，那我当然知道你没事了。”白珩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毫不留情地开口吐槽，“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让阿婵和我说啦。”
丹枫：“你想知道详细，可以等回来看诊断报告书。”
白珩点头：“嗯嗯知道了，那你现在把玉兆还给阿婵。”
丹枫：“……”
显而易见，饮月龙尊拿他的朋友是没什么办法的。他微微抿起唇，将玉兆还回来，尽管什么都没说，但那种眼神不知为何让我幻视某些家养的小动物，在受到同类小小的欺负后无言地以眼神告状——“你看看她”，之类的……不不不，我连忙把这奇奇怪怪的滤镜摘下来。丹枫的性格哪有那么，那么的……可爱啊？
“啊应星，你来得正是时候，快过来快过来。”
玉兆那边，白珩的声音忽然轻快地上扬。我听见熟悉的名字，心头微微一跳，回头看向通讯画面。
白珩正半扭过身去招呼同伴，镜头因为她的动作稍稍倾斜，映出狐人少女神采飞扬的侧脸，以及远处走过来的挺拔身影。
龙尾绕在我手上拖拖拉拉地不肯离开，这时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背，像是小狗含着主人手指用牙齿磨蹭那样的力度。
呃，又怎么了……？
“阿婵。”
“哎？啊……”
没来得及询问丹枫，应星的脸已经出现在通讯画面上，俊秀的眉目微微柔和舒展，仍旧是我熟悉的模样。
唔。
对视的瞬间，我把怎么打招呼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却在紧张之余，发自内心地弯起眼眸，望着他浅浅笑起来……唉，看起来有点傻吧？
应星不知怎么也没有下文了。他像是有些愣神，随后略有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不到两秒又慢慢移回来，目光落在我脸上，恍如火焰的瞳孔好似真的在安静地燃烧。
“你们俩……”白珩等不住了，“什么时候学的意念沟通？”
应星总算回过神：“咳。我……我和白珩正在返程的路上。近来还好吗？我们年前应该都在罗浮。对了，舰队途经一些小星系会短暂停泊，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应星少有这样讲话条理不清的时候，我听着听着又想笑了，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情不自禁地用鞋跟在地上轻轻踢来踢去。
刚刚想要作乱被我按住的尾巴尖在我手底下不甘寂寞地动来动去，好像非要我注意它不可。我和应星白珩说了一会儿话，恰逢其他人过来找他们商量事，两人放下玉兆走远了些。我趁机转头看向丹枫，谴责他：“你的尾巴怎么，怎么总是……”
“……嗯。”
丹枫却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被我手心捂热的龙尾打了个转，灵活地脱身，再度紧紧缠绕上来。
哎？我还在发懵，他已经倾过身体，靠近后向着我的玉兆伸出手——有那么短暂的一刹，我以为他会直接挂断通话，但他只是连同我的手一道，盖住了玉兆的收音部件。而这期间，那双青绿色的眼瞳始终锁定着我困惑不安的脸，没有半分回避。
这时对上他荧荧摄人的瞳孔，任谁都不会再认为他像家养小动物了。
“……丹枫？”
我迟疑地喊他。
清冷俊俏的青年低头看我，神色仿佛很平静。他的位置完美挡住窗外日光，身躯投落的阴影自上而下，覆住我的脖颈，腰腹和裙摆下的足尖。
我后知后觉感到些许心神不宁，像是年幼时读过恐怖故事后独自躺在床上，连窗外沙沙作响的树影都好似含有不祥的意味。
“……现在是我在这里。”
“什、什么……？”
“……”
丹枫按住我的手稍稍用力。他的体温偏低，即使是掌心也没有太高的温度。指腹的枪茧摩挲过指缝，按理说只有轻微的痒意，可我一霎犹如过电，条件反射般松开手，他便直接从我指间翻过玉兆，连镜头一起遮住。
“阿婵……”
停顿片刻，他仿佛在用平缓的语气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却依旧有些许泄露。
“别看他。”他说。
我：“……”
我瞬间感到脸颊发烧。因羞耻心而起的热度从心底蔓延到全身，眨眼之间，连指尖都开始发烫。
有、有那么明显吗？而且……而且偏偏是被丹枫说出来了……！
羞赧，气恼，内疚……五味杂陈的情绪一股脑涌现，我不禁借此机会拷问内心，并心生淡淡绝望——
景元总是对的……我或许真的比想象中更在意丹枫。
不然，我现在就该为他略显冒犯和过界的行为发脾气，让他知道不该这么做——丹枫并非霸道的人，但凡我真的表现出抗拒厌恶，他自然不会继续惹我不高兴了。
可就事实而言，我尴尬，慌张，困扰……也有那么一点抗拒，却对他生不起半点气。哪怕强迫自己骂他两句，恐怕也起不到任何效果。
这，这不就没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