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拖着无名,飞速朝出口跃去,在出来的那一刻,地宫彻底塌陷,大地剧烈震动,只留下漫天的灰尘和废墟。
刚出来就见巴也焦急地等候在外面,一见到她的身影立马上前一步,在看见她背上的人时一愣,不过立马识趣低下头说:“叶大人,将军已抓到镜心魔,命我在此等候,以便为大人引路。”
她摆摆手,“不必了,告诉我大致方位即可。”
“东南方三里左右。”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点了点头,“行了,你先过去吧,我稍后便至。”
“是。”
巴也走后,她左右环顾了一圈,最终选定了一个位置,但拽着无名还没走几步,只听咔嚓一声。她抬脚一看,是一堆面具碎片,可能地宫塌陷时众人焦急匆忙,本来就已经破碎的面具,又被踩了很多下,已经破碎不堪了。
…………
她找到一处悬崖,下面就是无尽的海水,潮汐冲刷崖壁发出哗哗声。她把无名放在一边,拿出一截小笛放在唇边,一阵急促尖锐的响声划破天际。
没过一会,一名身穿黑色影衣,带着面罩的女子出现,她右臂衣袖被划出个口子,额头上带了一道新鲜伤痕,还往外流着血,染到了面罩之上。但她眼神坚毅,似乎对身上的伤口毫无感觉,动作不曾有一丝蹒跚。
女子埋头半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个古朴圆盘。
“主子,日月星盘已取回。”
“嗯,辛苦你了,起来吧。”
叶则清拿起星盘对着阳光仔细打量,确认它完好无损,半年前被盗走的东西,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来了。
她查看了下言冰的伤势,还好只是受了些轻伤,气息有些紊乱,便给她一枚丹药,言冰不带一丝犹豫吞下。
她指着地上的无名,对言冰道:“此地僻静,你在这打坐疗伤,顺便看着他,我待会便回来。”
等她施展轻功赶到李存礼处时,那边的战斗基本已经结束。那里只有镜心魔和李存礼两人,镜心魔身中数刀,鲜血几乎浸透了衣服,他半跪于地,用刀尖撑着地,已经奄奄一息。
一旁的李存礼神闲气定,坐在石头上慢慢擦着手中的软剑,眉眼间满是愉悦,静静欣赏他的窘迫,像猫逗老鼠一般玩弄他,见她来了便把擦好的剑缠到腰间。
“阿清,你来的正好,就等着你这最后一刀呢。”
她从剑鞘里抽出长剑,剑身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流出清冷的寒意,剑柄上蓝色的小穗滴溜溜摇晃着。
李存礼慢条斯理地理顺有些褶皱的衣领,嘴角勾着笑。
“要不是我用药吊着他的命,就他这小身板,这么多刀早就没命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干得不错。”她唇角噙着笑,看表情似乎十分温柔,但地上的镜心魔明白这只不过是假象。
她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用剑鞘挑起他的下巴。
“镜心魔,天道好轮回,因果规律,报应不爽,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镜心魔吐出一口血,“今天算我栽了,但你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你手里也有不少亡魂吧,你就不怕他们找你索命……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等以后你落得我这般境地时,还能如此言之凿凿吗?”
李存礼一听这话哪还忍得住,当即就要抽出软剑,再给他捅个窟窿。
她回头使了个制止的眼色,李存礼冷哼一声,不再上前。
她懒得理会他的讽刺,淡然道:“我杀的都是侵犯中原的漠北人,我不杀他们,漠北各族就会直入中原,最后生灵涂炭,我做这些问心无愧。但我明白,他们也有父母亲人,也有知心挚友,以后若有人向我寻仇,我能理解,也不会阻拦,只要他们能有能力杀了我,我甘拜下风别无怨言……在我当上叶家主帅的那刻起,我便有了觉悟,以后我不是战死燕云沙场,便是死于仇人之手。”
她把刀尖放在他的心脏处,刀尖闪着森森寒意。
“你的错,是棋差一招,技不如人,下去跟袁天罡做个伴吧。”
话音未落,手腕猛地用力按下,长剑倏地直直插入胸膛,溅出朵朵血花。
他瞪大眼睛,死前的最后一句竟是“不可能,明明是生门大开的……怎么会……”
“生门?就算有,那也是我为你开的。你这么信任自己的卦象,难道没想过它会欺骗你吗?死在自己最擅长的东西上,感觉如何?”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嘴唇微微翕动却已听不清说的什么了,双眼空洞泛白,逐渐失去了色彩。但眼睛里的恨意滔天,如果眼神可以化为利剑,她早已死了千百回了。
“你想死个明白,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这句话,是他与李存勖说的最后一句。
如今,还给他了。
她抽出剑,几道血痕如蜿蜒溪水向下流去,汇成血珠,滴滴答答砸在地上,悄然无声地浸润进泥土中,染红了地面。看着地上的尸体,她长呼一口气。
一切,都结束了。
李存礼双手交叉放在袖里,慢慢走过来,抽出一只搭在镜心魔手腕上,检查他的脉搏。
“死了。”
她点点头,用内力震掉剑上鲜血,刚准备收起来。就听见火折子点燃的声音,他低沉清润的嗓音传来:“不良人最狡猾不过,死灰最易复燃,还是稳妥些好。”
说着,把火折子往镜心魔身上一扔,顿时火光笼罩他的身体,冒出烧焦的糊味。
李存礼把她往身后拉了拉,“气味难闻,站远些。”
等燃烧殆尽,灰烬都随风飘散后,李存礼才满意收回目光。
她把剑收回剑鞘,“最近你闲着,不如和我回趟燕云。”
回燕云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好啊,我也有段时间没去了。如今袁天罡一死,各诸侯蠢蠢欲动,以后怕是要忙起来了。”
“那你先行一步,我有些事要处理,稍后便至。”
李存礼没问是何事,只是说:“注意安全。”
“放心,没有危险。”
“那也要小心。我在檀州等你。”
他一向谨慎为上,这一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对她更是如此。
与李存礼分开,她便朝着悬崖走去,正巧穿过森林时路过一条小溪。她看着溪水里不断跳跃的鱼,舔了舔唇瓣,突然觉得有些手痒。
择日不如撞日,她抓了几条肥美的鱼,又翻了泥洞石头找了几只螃蟹。
她就地取材,从林子里找些柳条,把它们串成一串,又拾了些柴火背在身后。
再回到悬崖之上时,无名依旧躺在地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他还是个活人,言冰则坐在一旁打坐稳定内力。她已经疗好了伤,毕竟只是力竭受了些皮外伤,再加上内力有些紊乱,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将内力运转几个周期便痊愈了。
她看见叶则清拎着鱼上来,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大人,你怎么做这些,吩咐我去就好了,我这就烤鱼,大人稍等片刻。”
言冰焦急到有些手忙脚乱,平时沉默寡言的,很少见她说这么多话。
“行了,你就别忙活了。”她按着言冰的肩膀,让她继续坐着。“我就是手痒了,想着自己试一试,今天没那么多规矩,你就安心休息吧,也尝尝我的手艺。”
见言冰如坐针毡,就想干点什么的样子,干脆给她分配点活:“你看着点火,别把鱼烤糊了。”
言冰像接到重要任务一般郑重其事,死死盯着火苗,一旦小了就立马加柴。
她看着她的表情不禁失笑,手下动作不停,快速把鱼处理好,用尖树枝穿好架在火上,还从怀里掏出装着各种调料的小袋,仔细计量之后,估摸着差不多,小心翼翼地撒上去。
看色泽快好了,她撕了一块尝了尝,觉得有点淡就给其中一个又放了些盐。
“尝尝。”她把没加盐的鱼递给言冰。
她咬一口,咸度适中非常完美,转头看到言冰神态自若,一口接着一口,但仔细一看还是发现了端倪。
“算了,别吃了。”
言冰直到她下了命令,才停止咀嚼。
她看着言冰手里已经被吃了好几口的鱼,叹息道:“上次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不好吃就别勉强自己。”
言冰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一丝执拗,低声说:“好吃的。”
“打小就这样,真拿你没办法……”她正想接着说,一声响动传来,一旁躺着的无名嘴里发出一声呢喃,手指轻微活动,眼皮耸动着看样子快醒了。
言冰想着待会主子与他定是有话要谈,便起身说道:“主子,我先下去了。”
“嗯,你去找辆马车吧,他就算醒了,也得好几天不能活动,马车方便些。”
“遵命。”
言冰临走前,看了眼火边有些焦黑的鱼,趁她不注意带走了。
无名感觉似乎身处一片深渊,不断下坠着,忽而一道强光从上空直射下来,他强撑起力气,努力撑起眼皮。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女子蹲在火堆旁,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什么,嘴里嘀咕着“问题出在哪里了,我也没放多料子啊……你醒了。”
无名眼前的迷雾散去,景色逐渐清晰,那女子拿着一串什么东西蹲在他面前,他这才看清她的脸,居然是叶则清。
“你……”
他下意识想坐起来,没想到身体一动也动不了。
她支着下巴,另只手晃着插着鱼的树枝。“别白费力气了,怎么着你也得再躺几天。”
说着她把手里的鱼送进他嘴里,“醒过来最好吃点东西,没别的了,吃点我的鱼吧。”
无名被动含住鱼头,然后……吐了。
什么东西,能这么难吃,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不对啊,这可是我新烤出来的,我刚尝过的。”
她撕了一片放进嘴里,明明是很正常的味道,不过见他的表情她知道盐又放多了。
“叶大人怎么在这,我不是已经……”无名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早就等不及开口问道。
她把树杈随意插在地上,“哦,我救了你啊。”接着像是知道他接下来会问什么,接着解释说,“受人之托而已,受谁之托你就不用知道了。”
无名被她的话一噎,只得咽下想问出的话,“大帅,他……”
“死了。”
她回答的很干脆。
“……什么!”他眼里的震惊满得快溢出了,这比他听到任何一个人的死讯都要惊骇。大帅他,如此强大,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