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顾医生,你还有多久才下班啊!要饿死了!”谢树张嘴无奈喊道,看着他妈妈没有表情的略过他,接上谈护递上的医用手套,快速戴上。
顾医生受不了转身,朝着护士台说:“你找个地方坐,不会?别在这丢人现眼,杵开点。”
却冷不丁和后面的谈护、钟医生面面相觑。
那小混蛋支着两条腿,靠在护士台边,手里还吊儿郎当地转着柜台上给病人签字的笔,不成体统。
……
谢树的妈妈顾笙然现任州医院的科室主任,爸爸谢维铭年轻时在部队,后面没有顺从老爷子谢洲从军的心愿,毅然出来创业,现在主营医疗器械,生意越做越大。
谢树面上阳光开朗,一脸的白净还带了个梨涡,十分具有欺骗性,所有人都会喜欢他,他也对所有人都平易近人,看得惯的坦诚相待,看不惯的惺惺作态,除了他爹。
凡是到了谢维铭这里都得另论,锱铢必较到了极致。
谢树和妈妈的关系极好,经常在医院里刷脸,他是科室老一辈人看着长大的。
旁边的护士出声:“小树,你看一下旁边桌上的透明盒子里还有回形针吗?”
谢树眼神转了一周,摇头道:“没有了。”
……
“我妈办公室好像有,”
“那你能帮我去拿几个吗?”
“好嘞,陈姐。”
临到门口,收住了笑容。
那尊佛已经在这办公室里不动如松的坐了半小时。
要是受不了他在里面,犯得着去打扰顾医生?
下车后,看着张润那张想笑又拼命忍住、忍俊不禁的脸,就知道准没好事。
一上来,谢维铭背对着门举着电话,他拿着喷洒浇着一丛墨绿色的凤尾蕨。一身黑色正装裁剪贴合的一丝不苟,窗边投进白色光线照亮他的脊背,却看不到正面轮廓,显得硬朗背影墨色更浓。
听到谢树动静后转身,轻描淡写地回复对面:“帮我推掉,不去了”。
而后下巴轻扬,耐人寻味地看了谢树一眼。
挂完电话,单手插兜浇花,细密的水柱一道道淋在蕨叶上,水滴汇聚落下,叶面慢慢回弹。有些许洒到了旁及的琴叶榕叶面,他终于舍得把插兜的手拿出来,没找到合适的擦拭,就准备去抽放在茶几上的纸巾。
转身抽空又看了谢树一眼,气息低沉:“回来了。”而后继续擦琴叶榕叶面的水珠。
谢树见势不妙,下意识想逃。
“今晚不去,一会等你妈下班了一起吃饭”,谢维铭把纸巾扔到垃圾桶,盯着他。
谢树听闻后,收住脚,转身回来,摸摸后颈,摸摸太阳穴,脚步轻柔的绕过他爹。
两人错身时,谢维铭斜眼瞥他,锐评:“出息。”
继续跑啊!
“啪!”
谢树把挎包扔到沙发上,瞟着他爹,无能狂怒。
死瘟神!狗皮膏药!
“让让。”谢树俯瞰他,手机页面是邮箱界面。
谢维铭滑动椅子后退,谢树拉开顾医生平常放东西的抽屉。
刚想放声,睥睨了身后人一眼,悻悻然走到门口伸头,小声呼喊:“陈姐有的,但是比你现在用的小一号。拿几个?”
“我看看啊,七个吧。”
“让让。”页面还是邮箱。
椅子缓速滑动。
快速拿起六个回形针起身。走出去。
“欸,不是六个吗?我听错啦?”
“再让让。”页面换成了一个医疗器械的产品说明PDF。
谢维铭终于忍不住,正经又尖锐询问,语速极快:“不就是回形针吗,七个你都数不明白?就不能把一盒都拿出去,用完再装回来?”
“用几个拿几个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哦,忘了,你财大气粗。”谢树可算是逮到机会了,面不改色的乘胜追击。
“对了,关你屁事!”
……
谢维铭无可奈何,按灭手机,扶额冷冷看着他:“舒服没?”
“你管我!”
谢树关上抽屉,手中握着一个回形针,居高临下俯视他爸,挺直脊背,高傲离场。
临到门边,以回形针为篮球,三步上篮,一个假投。
“耶!”进了。
还十分欠打的挑眉回看谢维铭。
*
杨桉和妈妈赶到医院时,将近快要7点,医院早已下班,母女两没有主意了。
从旅馆出来,天空已经完全黑完。
风变得凉爽,过道上开着桂花,清新的香味四散开来,抚平白日里的躁动。
也许是下午的哭泣缓和了一些,也发泄了一些,她和妈妈都找寻从悲伤中剥离的任何可能。
刘女士嗅了嗅空气中的花香,“这什么花?好香。”
杨桉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回复:“桂花,四季桂。”
刘女士开始构想:“什么时候我们也种一棵,就在家里那棵梨树旁。”
梨树在老家的院子里,年岁比她还大。杨桉她哥一上初中,一家人就从那个小山村里到镇上,爸爸杨朝呈做起了水果生意,他的毕生心愿就是赚钱回家盖小楼。
哥哥杨陆今年也才毕业刚实习,杨桉暗自诽腹自己这一遭,怕是要拆掉他爸梦中小楼的一层楼板,再不济可能都得多倒腾半年水果。
刘女士不知道杨桉那些乱七八糟的天马行空,歪着脑袋转向杨桉,话题转变的丝滑:“要不,咱俩去吃鱼吧。南城我来过都是二十年多年前的事了。”
环顾四周,东看西瞅,又自顾自询问:“我记得那个吃鱼的那个老店好像就在附近,不知道还在不在?”
杨桉终于是给了点反应:“什么鱼?”
“酸菜鱼。”
“辣不辣?”
“少加点辣就行了。”
转过一个街角,喧闹猝然归静。
凹凸不平的沥青街道,路面一看就是长时间的磨损,风刷雨淋后有碎石脱落。
小巷不长,林立着两三家铺面,一家住宿的店面,一个小的超市,也可以说是杂货铺,占据最大面的是一块停车场。
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那家‘永诚酸菜鱼’,铺面很大,店名的灯牌红绿色交替闪动,黑夜里显得更直白吸晴。
门口的挑台上面用铁架框出店名,边上是簇簇粉白色蔷薇,开得琐碎盛大,和铁门衔接的院墙也是两边对称的铺满三角梅,梅紫色的花朵堆着开,像花城,纷繁杂乱闹中取静的胜地。
刘女士说:“好像就是这里。”
鱼不知道怎么样,这花着实是吸引住了杨桉。
植物有一种浑然天成让人静心平复的能力。
杨桉喜欢看植物,看那些植物静静动动,被雨淋,被风吹,被日晒,被施肥,被修剪,被啃食,被扼杀,好像生命也在这样静静动动。
杨桉看着满墙的三角梅,欣然点头:“就这里吃吧。花开得好好。”
刘女士推着杨桉的肩膀踏入那扇花门。
进门之后的庭院更是一番天地。
栽三角梅的花台里还种了麦冬,间杂葱兰韭莲。右边是个水池,池边围了一圈的盆栽兰花,地面摆着从高到低各式各样的花盆。
活鱼现杀,吃多少点多少,刘女士去点菜。
杨桉就在院子左边找了个位置,开始仔细打量这里的餐饮环境,里面的大堂坐满人,一排的木窗都打开了。
回看耳鸣充斥的这几天,生病情况未知却纷繁复杂十分累人,一时怔然,想把大脑填充到满满当当,试图让自己开心些。
木窗下是一个狭长花台,直拔挺立着一排嫩黄色的小灌,杨桉沉浸在那片植物世界里,转移注意力,道貌岸然让自己尽量不去想生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