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为难我。”服务员一脸的懵逼,到底听谁的,而且少了这些东西,那这菜还做不做了,这样报上菜单摆明了鸡蛋里挑骨头。
谢树不知想起了什么,很满意地开口,“不用听她的,不加葱就行。”
杨桉看他坚持,等服务员走了,才凑近桌子,“不是你挑食吗?”
“你出国留学个几年,回来连绿化带都会想啃,留学专治挑食和不会做饭做菜的人。”
“好吧,你确实变了不少。”
“是不是刚刚的餐桌上没吃饱,只顾着应付他们了。”杨桉很明媚地看他,笑得轻盈又真挚。
谢树点点头,慢慢靠上椅子,缓缓承认:“是啊,所以这不是拉着你来陪我吃饭了吗?”
杨桉被他话惊到,他挑拨轻易,特别是那个‘陪’字,是不是也对很多人讲过,也是这样的环境里,对面的女孩要么像她一样是没见过世面的捉襟见肘,要么是贵族千金的游刃有余对她撒娇。
反正,这十年里,总归不是她。
她不自知地又浮现出那枚戒指,明明是晃眼一看,她连戒指品牌都未曾涉及,那枚戒指确是印在脑海里,耀眼又刺眼。
杨桉,你好傻!
出神之际,谢树面无表情,收敛了所有,继续对她说:“你观察我。”
肯定句,但是问题指向杨桉。
“你不也是?”
杨桉从那杯茶水之后就明白参加宴会,可能不是处长本意,而是那些借机想和杨桉攀上的人蓄谋提议的,或者想单纯治治她的,所以处长为了维护她先斩后奏说她酒精过敏,而且杨桉要离开也没有阻止。
所以整个饭桌上装作若无其事地随便动了动筷子,除了眼神往谢树那里看了几眼,剩下都在假惺惺地陪笑。
谢树倒是不避讳,“是,毕竟很多年没见,熟人在场,只能看你。”理所当然地笑出声。
杨桉一僵,他真的很陌生,以前的他也是高傲,但是没有这样的咄咄逼人和不顾人情,透着冷血。
杨桉,你还过于天真,谁还像你一样?
“那,我也一样。”
杨桉学的很快,四两拨千斤地回他。
菜很快上齐,杨桉以为是一个盘子里菜只有十分之一的地界,其余的都是留白或者中看不中用的装饰摆盘,这里的食物分量适中,而且味道还不赖。
她承认刚刚是她的刻板印象了,骂早了。
“这几年怎么样?”
杨桉把昨晚的好久不见,换成这句关切问候,见面之后就是疯狂地想看一眼,然后是问问他,多讲几句,好的坏的都可以,来者不拒。
“你不是也看见了,回来了,有名有钱有职位,还有人尊敬,好的不能再好了。”
杨桉对他的敷衍翻白眼,“看来是不好。”
谢树挑眉,继续敷衍:“我看你挺好啊!”
“嗯,虽然比不上你的标准,但是知足常乐,我很快乐。”
谢树不知为何有一刹那的微妙不适应,他们之间到底谁在演?
如果双方都在等对方呢?
他想是的,虽然是剑拔弩张的你一句我一句,但是细枝末节里都是不设防的,都想试图窥探对方。
最后的甜点,杨桉的是抹茶冰淇淋,撒了一层细细碎碎的白巧,弥散着清新而冷雾的芬香,像青草地上的夏天,她有点舍不得吃了。
没忍住,拿出快要没电的手机拍了一张,果然拍完手机就关机了,杨桉举目忘了服务员一眼。
“怎么了?”
杨桉摇头,“没事!”
她有备用零钱的,地铁11点半下班,能回家,不用借充电宝。
谢树随便尝了尝,“吃不吃?”
杨桉没有扭捏,“吃。”
自然地抹开奶油,径直递给她。
“谢谢!”
她今晚的第三次感动,第一次是手机就这么放心大胆地交给她。
第二次是还记得她不喜欢葱。
然后是现在盘子里挑到一边奶油。
杨桉的心好像也随着那奶油无限倾倒。
千千万万个理智自我都没有用,已经有一个叛军开始说服内心了。
恋爱脑飞蛾扑火,缴械投诚,愿打愿挨。
吃完饭,出了门。
谢树看她的满足样,自己也感到很满足。
“还不错?”
“嗯。”杨桉没有什么形象地拍了拍肚子,“不过,我还是喜欢街头深巷的小食。”
这样的场合吃个饭,挺得她腰疼,本来吃饭就是享受,若要遵从礼仪和环境工整,装得实在太累。
“只要你想,这里也可以是小巷杂食,食物没有高雅低贱之说,是人们物以群分之后强加的。”
杨桉走下台阶,望着他后退点头,“可惜,我一到这样的环境里就会迫使自己变成那样,改不了。”
“那就不改。”
“那是你,不是我。”
谢树明悟,杨桉没有他,或者任何一个人都会生活的很好,她有自己的理论,不会轻易被人干扰。
又把天聊死了,杨桉无所事事一样提起:“你有女朋友了吗?”
谢树想着,“嗯?”这话题转折步子是不是跨得过于大了。
杨桉停止倒退,举起手掌,指了指自己的手,是他那枚银戒的位置。
谢树站在高处,抬起手掌,翻过手背,转了转戒指,“这个啊!挡桃花的。”
杨桉哦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倒退的位置,随即转身大步向前走。
谢树跟上她。
后座上的两人都很沉默,张润接到电话临时赶来的。
杨桉才明白为什么车里没有谢树的多少痕迹,因为他就不开车。
换言之,今晚是例外。
剩下的路程只有二十分钟,她报了小区位置就侧头抵着车窗,杨桉没深想,一上车没过两分钟就又睡着了。
她是在太累了。
“杨小姐,看来是累过头了。”
张润难以掩藏的高兴,谢树开始接触以前的人,起码他还是接受了过去。
谢树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人,摘掉眼镜,“润叔,我也累了。”
到楼下时,杨桉像是有预感一样,车刚停下,她就醒过来了。
谢树下车送她。
杨桉转着脚腕放松,看不清面目,“我是不是也是你挡的挑花之一。”
“是。”
他回答极快,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谢树又坐回车里,降下车窗,“晚安!”
“晚安!”
车窗升上去的那一刻,杨桉盯着他,语气有刚刚睡醒的软塌塌,还夹杂了铿锵和孤勇,“那我可以追你吗?”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种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他就是属于你的,如果他不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而且杨桉笃定他也还记得,他也没放下。
包括送她到这里,她从没有透露她在哪一栋,而且他的司机也知道,司机她十年前见过一面,是应该是他信得过的人。
那么就是他提前知道。
不是信口雌黄的推演,而是抽丝剥茧、言之凿凿的证据。
今晚的桩桩件件都在对她诉诸。
可惜,是不是车声太响,或者杨桉声音太小,她没有听到回应。
一直到黑色奥迪远去,杨桉脚步轻快地迈向家门。
谢树对着张润长叹一声,神色坦然,声音又轻又哑:“润叔,以后叫她杨桉。”
随后他打开车窗,把那枚银戒毫不留情地扔进夜里,扔进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