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高挑的小姐说:“我有预感,自婉娘以后,这汴京城吃子孙饽饽的习俗,要改了。”
毕竟这喜面确确实实比子孙饽饽效果好太多。
与此同时,正堂喜宴上,林官人正在与宾客一一敬酒。
宾客大多是林官人的父亲林相公的同僚,自有林相公和林夫人招呼,林官人重点招待国子监的同窗们。
这些同窗得知好友办喜事,可是跟博士好说歹说才告了假。
其实“好说歹说”的只有江临一干学问平平、幺蛾子还贼多的监生,像刘子今这样的好学生,博士是不会多言一句的。
林官人对刘子今的出席十分荣幸,亲自斟了酒:“子今兄弟,敬你一杯。”
刘子今端起酒盏:“林兄有情人终成眷属,恭贺。”
林官人仰头一饮而尽,笑说:“我与子今兄弟同岁,如今兄弟我都结亲了,子今也该把此事提上日程了。”
刘子今目光微垂:“不急。”
江临端着酒盏挤过来,八卦地问:“昨个儿不是说崔小娘子因子孙饽饽的事闹脾气,不愿嫁过来吗?林兄用了什么法子哄得娘子破滴为笑啊?”
“江兄弟又打趣我。”林官人苦笑着说,“娘子不是个无故闹脾气的人,要怨就怨东京风俗如此,昨日重归于好也并非我的哄劝,而且娘子寻了个巧宗,完美解决了此事。”
江临好奇地问:“哦?我倒好奇,这和风俗撞上的事,该如何解决。”
众位监生也都知道,林夫人可是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
林官人其实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昨日午后,婉婉的贴身丫鬟突然带着一盒干嗦饼求见母亲,说要用那干嗦饼代替子孙饽饽。
当时他还在想,完了,婉婉如此行事,母亲定会生气,他夹在中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相劝。
谁知丫鬟出来时笑意盈盈的,母亲坐在厅堂喝茶,一脸舒心顺意的模样,桌上就摆着那盒干嗦饼。
“那干嗦饼上面用红糖印有许多吉祥喜庆的话,因此也叫喜面,就是那玩意儿让母亲和娘子各退一步。”
江临等人听着十分有趣,追问道:“东京城中还有人能在嗦饼上用红糖写字?哪家卖的?”
林官人想了想:“似乎是的姓梁的小娘子,先前从未听说过这位厨娘的名号,突然间出现的。”
刘子今淡淡的眼眸微微一动,又是她,那个做什么都能别出心裁的梁厨娘。
江临还没反应过来,琢磨着这梁小娘子好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突然,他拿扇子一敲脑门:“梁小娘子,莫不是于府请的四司六局中那个梁小娘子?”
林官人有些诧异:“江临兄弟连司局的厨娘都记得?”
要不是刘子今非要给这厨娘讨赏,他怎会印象深刻?不过话说回来,那厨娘做饭真挺好吃,即便没有刘子今的讨赏,说不定他也会记忆犹新。
“不信你们问子今。”他急着让说话更权威的同窗为自己证实,“子今,你为她向于相公讨赏的厨娘,是不是就是这个梁小娘子?”
刘子今为了一个厨娘向人讨赏?这什么时候的事?刘监生不是这么热情的人吧?
众同窗瞪大惊奇的眼睛,仿佛在等子今反驳,这样才正常。
刘子今语气平常道:“我确实认识一位梁厨娘,那有字的喜面,应是她能做出来。”
不仅没反驳,还主动承认,众人隐隐觉出,刘兄弟与平时不甚相同,而且这语气怎么听着有点骄傲?
人家厨娘厉害,刘监生你骄傲个什么劲儿啊?
刘子今觉得有好几道怪异的目光看来,他微微垂下眸,后襟有些出汗,罕见地有点尴尬,干咳一声说:“林兄不是还要招待其他客人,你我都是同窗,莫言客气,且去招呼别人罢。”
偏偏林官人离开时,勾着嘴角“啧啧”两声,明明没说什么,却让气氛变得更怪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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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喜宴过后,梁琪的喜面生意好做多了。
先是有一些贵府上的丫鬟来买,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都是崔小姐的闺中密友,见林府的婚礼办得高雅庄重,都觉得这喜面甚是不错。
继而又有更多贵女派丫鬟少来购置,崔娘子在婚礼上的事迹传来了,大家似乎都发现了用喜面代替子孙饽饽的好处。
梁琪还接待了不少当家主母派来买喜面的丫鬟,林府的新媳妇坐床,喜娘喂面时说的吉祥话全是成语,得了不少参加喜宴的文人雅士的夸赞,说林府高雅。
这些当家夫人们一听,喜面还有这效果呢?不买是傻子啊。
再者,左右于自家名声利好,干脆再用喜面赢得未来儿媳妇的好感,也是一箭双雕啊。
汴京城人口众多,也不全是达官贵人,普通百姓才是占了大多数,隔三差五就有结亲的。
竟也舍得花八十文买一盒喜面。
想想也是,就算是普通百姓,结亲时好几百钱一桌的席面都摆了,不差八十文的花销了。
因此梁琪这喜面,竟是做到了普通百姓头上。
她掐着指头算,再过几个月就是秋闱,学子科考在即,想来那“金榜题名”面也能趁机卖一波。
正盘算着,门外来了个提瓶人,给孟记食铺的孟二娘带话,说食铺的羊肉卷不多了,需要再做些来。
梁琪停下手中的活儿,便出门买羊肉。
在河市上逛了一圈,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搬着沉重的腌菜缸,一点一点吃力地往从车上挪下来。
走近了,看清对方的脸,她诧异地喊了声:“张铛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