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线说不出话来,这对她来说真是一个噩梦。
但凡床上躺着的不是千归兰,喔不……是梦中,光神梦出来的千归兰。但凡不是他,红线保准一掐脖子,给这爬床的扔出去。
见她不说话,那小妖面上的急来的明显,用手抹了抹胸前的玄蝶衣,不熟练地稍稍扒开了些,露出白洁的一块肌肤。
“我身上没有黑洞了,都生好了,你看看吗……”小妖道。
此举着实有些惊人,红线没心思看,伸手一抓衣裳,两手交叉怼在小妖的身上,盖得严严实实,不容拒绝。
“穿好衣裳!”她道。
见小妖又重新抓紧了那布料她才松手,半蹲在床旁边同这小兰妖说着话。
四下除了他们俩,并无其他人,但红线总觉宫中无论何时都暗藏玄机,并不像表面上平静。需她处处警惕才安心。
“外面都在找你,你不知道吗?多危险呢?”红线悄声道。
“我想你了,我们…好久没见了。”小妖见她小声,也低声说道,很是犹豫。
“今天不是刚见过?”红线莫名其妙说。
谁料小妖直接贴上来,环住她的脖子,衣衫往下滑,那妖全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话。
“以后呢?你很久没给我浇水了,山上的时候……来到这里也是……我病已经好了呀。”这小妖说。
“衣裳!衣裳!衣裳要好好穿才像样,不然何必穿出来?”红线道,边说边赶紧挣开他的手,扶住滑落的衣裳。
她那便宜主子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随便披个‘麻袋’就出来。每次都十分规整,还会特意买些适合的装点些……总规不像眼前这妖。
她心中郁闷,搞不清楚。
小妖也听进去了,抓起那几块布料往上拉着,不得章法的捏着,露出来的手止不住发抖,红线拿起床上另一条棉被给他披着。
“喏,盖这个。不好好穿衣裳,当然会冷啊,唉,怎么如此冒失就出来?”红线道。
“我不会穿衣裳。”
只听那小妖这么说。
“你不会穿衣裳?”
“嗯。”小妖应了一声,颇有些理直气壮。
红线倍感荒谬。
“你要教我吗?”小妖道。
话音刚落,立刻歪着头,手渐渐地又不抓紧衣裳了,哪怕冷得止不住发抖,也要把肩上的被耸落,任凭衣料散开、滑下,堆叠至腰腹、臂弯上。眼睛于夜中,一眨不眨盯着她,似在说些什么,意味很明显。
“什么?我不教你,你这是不打算穿了?威胁我?”红线道。
“没有……你教我不好吗?”小妖说着。
“我不教。”红线气上心头。
在红线不动声色的坚持下,小妖终于败在她的目光中,垂头在夜色下辨别着玄色布料,不知拿哪处,翻着翻着也翻不得清楚。抬头看了一眼她后,眼神闪闪灭灭地学她衣服是如何穿的。
可……暂且不说一个是裙一个是衣,就这男女之别的穿衣方式,从外面体味不出其门道,一排排暗扣和两三四片小衣,若里面不会系,看也是看不出的。
那小妖也不敢久看,没瞧明白便又低下了头,伸手将所有的布料歪扭地拾起,掩盖在身上,搭得一塌糊涂。抓也抓不住了,只能虚虚地笼着。
红线明眼瞧得出来,他是真的一点也不会穿,还不抵盖个棉被,也省得脸和身上被冻得煞白。
她也败下阵,转身走向门口去关门,打算关上门再回来好好教这初生小妖一下。
衣裳,生出来就会被穿在身上,红绫,也是,浑然天成……这些天生之法,竟然不会?搞不懂。
那小妖见她往外走,自己也要下地跟上来。红线脑子又轰得一声嗡嗡响,这妖,连鞋都没穿,一双赤脚踩在地上,就要站起走过来。
地上落物一片,还有玻璃碎末,可脏、差得不行!难道他看不见吗?!
“你坐着别动。”红线命道,粗略看他一眼,见他果真坐回床上不动了,就收回了目光,加快脚步走向门。
手抚上门边,却关不得了。
“玉姑娘。”空如道。
白蝶面冲着红线,空如手放在佩剑上,一身白蝶衣明亮如白昼,身后仍跟着一群黑蝶,具盯着她。
难得,有群蝶为她而来。
“方才……在同谁说话?”这女人问道。
可惜是兴师问罪。
红线哼了一声,猛地把门关上,拿起旁边的油纸伞一堵,两三步跑到床边。
对小妖喝道:“快躲起来!”
又怕这妖傻愣,扯过被子,将棉被盖那小妖头上,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他斜俯在床上。
来不及做别的事,只听得门好似碎了一地,红线一转身,空如已经带着蝶卫冲进来了,毫无顾忌,连劈都等不及劈。
依旧占据各个角落,待这空如说些话令。
“怎么?对我这情有独钟,来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红线嘲讽道。
“玉姑娘,还请移步。”空如道,没寒暄客气,直接转手抽剑,斩下她一缕发丝。
发丝轻落地上,红线无动于衷,任谁在门口听得话语,都会觉得有鬼。尤其是……丢了东西的人,定会觉得是有鬼偷了他的东西。
自会有人替他搜鬼。
红线只是在异想。若空如当真掀开被子,出来的…到底是个男子,还是一盆兰?无论是哪个,都略显滑稽,衬得玉玲珑丑态。
空如将她扯到一旁,一掀。
“喔。”红线莫名疑了一声。
花团锦簇的被单上,,男子、兰、玄色百蝶衣,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真是妖阿……’
红线偏头暗想,梦外遍地都是妖,在梦中,见了一只兰妖却要惊讶半天,还为一只妖如何如何紧张兮兮。
随便掐个诀,十万七八千里就走了。妖比人手眼通天,要强得多。
空如收剑归鞘,回头看向她。
“怎么?让你失望了?”红线嗤笑道。
“玉姑娘,国师反叛之心众人皆知,你若今日死在皇宫,也没人会说什么。”空如道。
听来颇为能言善辩,这女子也是豁出去了,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不肯放过一丝线索。
“好啊,那你杀了我,立刻杀了吧。割脖放血~小心味道冲。”红线无所谓道。
这空如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用什么激将法对她?这招,在她诞世第三年的时候就不好用了,顶多能骗骗刚出生的灵物阿、妖阿什么的。
见她如此,空如提剑,露出几寸刀刃,斜横在红线脖子上,一声清脆之音响彻屋内,听得出是把不错的剑,极为低调,只是音声大了些。
红线不屑暗道:‘可比白剑心内把剑差远了。’
见空如露剑真要割上一割,有只白蝶站不住了,要上来拦她。若是随意哪个统领,不拦也罢,但玉玲珑……
被空如挡了回去。
“玉姑娘,我这剑,斩铁如泥、吹毛断发,来日,再送国师下地见你,烧上大三贯钱。走好……不送。”空如道。
据说……古鬼能索人命。红线变为鬼之后可能还需要索一索空如的小命。
‘这一剑后,玉玲珑可否借此归身?’红线暗道。
但本该割断脖上血脉的利刃,却并未前进一步……或许理当如此,空如大抵是激她一激,就如…让她回殿一样。引蛇出洞。
甚没意思,只会用这些小伎俩。
红线将剑怼回剑鞘,还没来得及嘲讽那张哭丧白蝶面。就见空如无甚动作,只是侧身回过去看向什么。
…红线也看见了。
那小妖拽着空如的袖子,眼神躲闪但也不撒手,身上还是盖着方才那玄色百蝶衣,缩在床侧,有些床幔垂到他身上,微微晃动,凭空出来的一身影。
‘啧,真让这阴娘们骗着了,这兰妖走不出去。’红线暗恨。
古时候的妖如此弱?还是……这兰妖,什么也不会?许是什么都还不会吧,穿衣也不会……隐个身形估计已是为难。
红线上前一步,掐住空如的脖子往后拧,空如惯性退后几步,红线也不收手。
“看什么,没见过男人?”红线道,顺势挡在小妖身前,才松开施力的手。
“把兰交出来,这些,我会当作没看见。”空如道,用剑鞘敲了敲床上的玄蝶衣,咚咚响。
试问宫中何处、何人会穿这百蝶衣?皇帝、太子也是不穿的。蝶,有蝶的归宿。龙,有龙的归宿。帝,有帝的归宿。
小妖往回捞了捞衣摆。
“这可难交,不然,你还是将我杀了吧?这样还简单些。对外就说,玉玲珑私会姘头,惨死宫中。钟怀远闻之自刎,你意下如何?”红线道,说的话被小妖听见了,手也被身后那小妖握住。
空如将剑鞘伸过来,越过红线,砸在小妖肩上,往里滑,贴住露出的脖颈才停,剑砸得重,打的也不客气,好似剑要斩断剑鞘般砍过去,有杀意弥漫。
“你是何人?擅闯东宫窃宝而走,当责死罪。”空如道。
话音落下不久,手中小妖就摩挲了一下红线的手背……有些仓促。
“实话实说……”红线道,将手抽了出来,如今敌客当面,岂能明着搞些动作?搞小动作,早来不及了。如今不是鬼、不是妖,只是个普通人实在无能相助。
“我没有擅闯东…宫窃…宝……白日时,你还为我撑着伞,应是认得我的。”小妖道,前半句说得清晰但断断续续,后半段又让人听不太懂。
空如倒是抬起剑,收回了剑鞘。
“请阁下同我们走一遭。”空如说完,往后为他腾了位置,也不逼迫,等他情愿。戴面具的……变脸着实快了些。
何意呢……
红线侧身垂眸望过去,小妖本是不动,看她目光过来,又贴上来轻声说:“我不想去……”
好似撒娇一般,声音没低到哪里去。空如听到,立刻伸手招了招,有黑蝶呈上来一木盘,里面有些东西,也不避讳谁。
红线一看,凤芍凤芍的两把小匕首。
呈就呈上来吧,怎么还带着血呢?一个沾血一个没沾……这是捅了一个另一个心服气了?
玉玲珑可得心疼坏了。
红线看看匕首,又看看小妖,恍然大悟,原来,她应该按玉玲珑的习性说些话来,尤其是在她儿子面前。
仆从、相公对玉玲珑百般宠爱,随便红线如何作态,打也好骂也好,她们照单全收。
但这突然出现的儿子不一样,她得装出一副玉玲珑的样子。
那可坏了。
她还真就了解玉玲珑,太了解。
这老凤王唯一的公主玉玲珑殿下,真仙之姿,蛊术无敌,胸有大志,心有万千。
第一,是她那死姘头钟怀远,凤芍凤药这两个小喽啰勉强同其并列。
第二,是她早死的老父亲。
第三,是凤宫那些上上下下的废物全部。
第四……第四有点忘记了,但还没到玉玲珑。
第五才是玉玲珑自己。
红线记得清楚,那小丫头大言不惭,说自己只排在心中第五,算得上是满腔大爱,不负苍生,不负亲朋。
后面还有许多,记不清了。
若说她儿子能排到第几?能跟玉玲珑并列第五吗?不好说,真不好说。
就玉玲珑那贪玩好浪的样子……生个孩子让她飞不动,岂不是要命一般的存在?她最开始都惊,玉玲珑也生孩子了?背着他们偷偷生?
倒是给梦中你姐姐红线我,搞出个大难题。
百年后,我竟然成了你,玉玲珑,纵使灵儿法眼金目,徐乐山百般推演,墨茹骰子摇碎了……都料不到吧?世事难料。
哎……
这回……仆从儿子二选一了。红线玩闹般笑了笑,拿出了其中一把带血的匕首翻来覆去看了看。
“怎么,你不是从里面出来的,待得不好?不愿回去?”红线问道。
“我想待在你身边……”小妖道。
“唉…那可遭了,玉玲珑吧,还挺喜欢这两把匕首的,轻易舍不得。你留在这,可就不能要这匕首了。”红线遗憾道,音声算是千可惜万可惜。
凤芍凤药,那可是一左一右睡在玉玲珑两旁的,亲如一体,但主是主、仆是仆,必要时……以主子为首。
玉玲珑便说,只许为她牺牲。二凤应允,此后,哪怕是钟怀远倒在她们面前,也毫无波澜。
“你喜欢兵刃?我有一把剑,大家,好像都喜欢,送给你好吗?”小妖斟酌道。
红线将匕首放回去,发出几声顿响,这匕首,连空如身上那把剑都不如,纯属废铁。摸久了,怕是会沾上铁锈,别脏了手。
“喔?什么剑?”她背手问道。
小妖贴在她耳朵旁边,用极低的气声说:“白帝剑。”
红线摇摇头,睁大眼睛发出几声气笑。
“有意思……”
她转头问:“在哪?”
那不是钟怀远或者她父亲都想要的天下第一剑吗?想来名声响亮,一剑出而天下应。若是她得来,当个天下第一,也未尝不可……
“我留下来,再给你。”小妖道。
“你送人东西,还要谈条件?心不诚,谁稀得要,你走吧。”红线道。
“没有谈条件……白帝剑不在我身上,日后我再拿来给你。”小妖说。
“不在你身上的东西,怎么会是你的?”
“更何况……白帝剑嘛……玉玲珑要白帝剑做甚么?只顾眼前的东西……给她白帝剑,也只会用来捅蜂窝。”红线道,看向白蝶面。
空如一直沉默不言,久到让红线都意外,对她就又是砍又是恐吓?恨不得打晕带走。如今请这位却也不说什么,全让她来拒绝这兰妖。
小妖倒是朝红线那又多移了几分,想握她的手,半路又改为扯衣摆,好似要说什么大事,还不忘防着空如,怕空如直接来拽他走。
“可以捅蜂窝……白帝剑什么都可以做,它很厉害。”小妖许久才说出来这么一句。
红线听之,再不存什么耐心,她意已决。
“算了,天下第一剑,该让玉玲珑糟践了,你自己留着。”红线道。
玉玲珑还真就不配了。她,就该整日同臭虫为伍,野鸡配臭虫,够靓……
“……你养养我吧,给我浇些水就好。”小妖还紧着附耳说道。
“三观殿会给你浇水的,浇很多很多,就算你留在这,也和三观殿一样。听话吧啊,快,空如,傻看着什么,领他走。”红线道。
本不出声的那白蝶面,一听这话,赶紧跑来接话头了,不知是碰巧还是如何。
“走么?”空如道,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捋了捋头上垂落的几根发丝,板正极了。
“嗯。”
小妖终是应了一声,又一双赤脚伸出来,琢磨踩着哪儿,红线抱着臂皱了皱眉。
空如愣了一下,动作轻巧地弯腰将自己脚上的两只白鞋脱下来,递到小妖的脚底下。
‘这阴丫头真会伺候人……不过,这样也好。’红线瘪嘴暗道。
“谢谢。”
兰妖道了声谢,踩在白锦鞋上,只觉不太对,思及别处看了下,又抬起脚,鞋子是空如的,有些小,他又不会穿,晃悠了几下也没对准鞋口。
空如蹲下身将剑放在地上,把着他的脚不动,对准鞋口。
“慢慢前伸。”她道。
兰妖听了,极其慢地往前伸着,好似去什么龙潭虎穴,到了顶,便停了。
空如将后跟往下折了折、压了压,抬起头说:“鞋小了,就这么穿着吧。”
小妖顺从地点点头,踩实了。白蝶面却没利落地站起来,半蹲着抬头望了一会。
“松手。”空如又说,率先拽起了兰妖身上的玄衣,避开臂膀提了提,披在他肩膀上,随后就这么帮他拉着了,拥着他起来往门口走。
快走出去了,也没想起来落了什么。
还是红线踢了她的剑一脚,发出了响声,引得前面两位回头看她,尤其是小妖,若不是被拥着走,估计要转过身去。
“带上。”空如侧头吩咐道,不留恋地走了,真恨不得飞回去,哪里还管得上一把剑。
即便她不说,此等小事,自有仆从会做,红线属实多虑了。
一路回来十分顺利,空如即便被罚,可未定何罪,她来引路,自是畅通无阻。再就是……黑蝶白蝶散在皇宫各处,三观殿里着实少。
不过,不像兰想得那样,被抓回来,也是被抓回兰光院,重新化为一盆兰待一会。
越走,两旁游廊景色越来越陌生,兰妖从未见过,不似去时路。
“要去哪?”兰问。
“去见帝师。”空如答道。
…脚步声独独响了几声。
“我偷偷跑出来,他会生气吗?”兰这时才有些心慌,忍不住发问。
“不会。”空如很快便答道。
便再无言。
到了一扇门前,两侧长灯照着门上花蝶纹,空如停下来,终于有黑蝶呈上来鞋子给她穿了。
兰妖看见了空如的新鞋子,又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小白鞋,心中有些疑惑……
‘他没有新鞋子吗?’
“无需再穿了,脱了便好。”空如道,指向前面的毯子。
兰妖有些不舍地脱下了不合脚的鞋,踩在了那张毛毯上,这毛毯好似连通着里面。他盯着空如,一身白衣,脚下穿了一双黑鞋,极为醒目。
空如推开那扇门。
好似是到了。
里面比外面暗了好些。就着两侧独有的烛灯光芒,兰妖目光扫过一些奇异的摆件,里面夹着一些灯。
他有些被吸引,寻了寻空如的身影,在如此暗处,那白衣模糊不清,辨不得方位。
先前空如走路的时候,声音还是响的,咚咚……富有节奏地打在地上,但之后就再无声音可寻了,许是停下不走了。
兰妖便抓紧身上的衣裳,仗着光脚踩在毯子的声音小,自己更加轻手轻脚,慢慢挪动,靠近了较亮处。
有一抹光散出的影为草木葳蕤之象,兰妖靠近仔细看了看,镂空石盘里坐落一丝火于油盏里,一只鎏金青鸾鸟侧着脖子垂头张嘴,好似衔着这篮草木一般。
周遭还有许多类似的灯,雁鱼铜灯、错银铜牛灯、彩绘鎏金铜凤灯、铜人吊灯、文志宫灯、碗莲灯……
可这小妖好似对这‘鸾衔草木鎏金铜灯’情有独钟,一直为之侧目,不分给其它灯一丝眼神,很是入迷。瞳色被照的也发亮起来。
“阁下,帝师有请。”
不知何时,空如已经回来了,对他说话。
小妖点点头,等空如似从前领着他过去。但那白蝶面只是微微低着头不动,光撒在上面,为其面具镀了一层金边。
兰是个聪明识趣的小妖,他朝方才空如去的方向走了半步,空如便一深弯腰,后退着,转身开门,门开了又关,空如走了。
门合上,他回想起路上空如的话,犹豫了一番。空如走了,谁来肯定帝师不会生气呢?这里如此黑暗…非要过去吗?
兰妖想得出神,又转身伸手摸了摸那只铜鸾。烟从铜鸾的脖子中熏过而走,已经许久了,有些微热。
帝师有时摸他的叶子,也有些热……但是很轻柔,同他摸这只铜鸾一样。
殿中极静。
兰妖踩着毛毯往暗处走了走,门前灯多也亮,深处反而愈发暗。兰妖看见了许多黑纱悬在里面,还有锦帘。
‘帝师睡觉的地方好大……’
兰妖暗想。
他只睡在一方瓷盆里,比这殿要小得多。而且,那盆太小了些,挤得他不舒服,更是随随便便就碎了。不结实、又小,那瓷盆,不适合他……
一步一暗,光晕逐渐被吞没,浓化为极致的纯黑,再无任何一点光,好似比夜还危险,晦暗无比。没等走到床边,离三阶台阶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兰妖便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