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已到。
兰妖睁开眼,疏松心气准备汲取每日的水分。呆着一动也不动。
但是水,今日却迟了,没来。
明明,那个头戴白玉抹额的人就在那里,手上却没有那个熟悉的玉水壶。
忘了吗……
兰妖有些低落。
但是…兰又会想,可能是像某一天一样,玉水壶碎了、脏了,或者所存的水不新鲜了。要换一个新的,而新的……还没拿过来。
这才迟了。
渐渐地,兰便不再萌生庆幸,碧色玉水壶一直看不见,四周温度逐渐变低,是时辰久了,定是到往时天色沉沉的时候。
他心中有些异样。
每日这人为他浇水后,待些时辰,到了日暮黄昏时就走了,一向如此,而兰此后也会觉得无趣,便会闭眼休眠。如此,一天也就过去了。
今日……或许是入殿以来,第一个没有吃到水的日子。很是怪异,他有些慌,这让他忆起以前。
兰也曾有过许多没有吃到水的日子,在山上和石缝里,缺水会无比干渴,好似枯死一样。
天时常下雨,地上有潭水。
偏偏他生在假山石缝的里面,上面是石头,下面也是石头,怎么都够不到水。
哪怕落在山崖,安根在一峭壁时。上面依旧有石头为他遮风挡雨,少了摧残,也害惨了他。
他以为被人发现就会有所不同了。
可钟怀远不太会养兰,浇几分水、晒几分阳,都要看书逐字逐句照做,十分刻板。
花有些娇贵,兰却并非如此,他只是一根草,永远也不会开花,只需随便养养就好。
但他不能告诉……或许也不敢告诉钟怀远。谁会养着一盆不能开花的兰花呢?那就实实在在的不是兰了,是草,而草只能在路边待着。
玉玲珑…或许不在乎兰是否开花,时常忘记为他浇水,一忘便是二十天、一个月……又总抓不住阳光,带他错过阳光。
他喜欢玉玲珑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开花的样子,但兰总是不满意的,无比不满意。
可能……真如玉玲珑所说,他不好养,总是想要更多的水,想要更充足的阳光。
好贪心……兰常常骂自己。
又忍不住羡慕长在身边的草木,天知道,有些草木同他只差了那几公分,却恰好能得到水和光。
兰偷偷伸出根系过去,想蹭一蹭水,又被挤回来,别的草木不想分享给他,水是多么珍贵。
好坏……兰骂自己。
面前的人依旧不动,也看着他。
他越来越生惧意。不关玉水壶的事,那会是为何?手里没拿书,不像钟怀远那样不会养兰。
若是像玉玲珑那样不在乎,总是忘记为他浇水,或者看见他了,也不为他浇水。那可怎么办……
兰侧趴在床上,睡醒便如此样子不动。胡思乱想后,泪水缓缓流淌而出。他不愿哭,泪水也是水,水愈少,他死得越快。
但是,遇到面前这人之后,他喝了很多的水,真的拥有了很多水,便也哭得频繁,难过便哭,总会哭,许是嚣张了。
但现在这人也不给他水了。
“怎么……”
帝师还光不知为何。这小妖申时睁眼,就这样看着他,直到如今这戌时也未曾动上一动,他也……就这么看着这兰。一直都好好的,兰妖眼睛一眨不眨,突然便哭了。
还是说草木都是如此?无关什么缘由,流泪像流水一样简单自然?平日里吃进多少水,随意吐出水,只不过…是用眼睛?
他将兰妖扶起来,低着头仔细问了一遍,细语柔声道:“为何哭了,梦魇了?做了什么梦?害怕了?”
“你昨日,闻不见我身上的香,今日,又不为我浇水。”
“你根本就没认出我,都是在编瞎话。”兰妖道。
兰妖被问,才说了两句与问言无关的话,或许是答非所问,但…有人懂就不算碍事。
还光伸手拽了下床幔旁的一条五色线,两三个呼吸后,脚步声接踵而至,来往仆从候久了,也准备得足。里面自然有水,还光拿了回来。
“水。”还光示意道,手里一只玉水壶抵在兰妖嘴边。
兰妖张开嘴巴,水如往常一样顺利流入口中,沁满口腔,他闭着眼睛默默吞咽着。
水徐徐进入到他的身体,比在花盆吸收快得多,马上就能喝到。
他又觉…床要比盆好待的多,软又大,宽敞又温暖。
在这张床上,水好似变得更为甜蜜滋润,比在冷盆里喝来要香醇得多,兰妖喝了格外多。
喝着喝着,就不在意这人忘记给他浇水了。总归是喝到了。
玉玲珑和钟怀远也会忘记……帝师就只忘记一次,并非很多次……
兰妖不会讨厌久不浇水的玉玲珑,便也不会讨厌只忘记一次的帝师还光……众生平等。
但他反而还更另眼相看帝师了些。只因,身下的床是帝师还光的,这别有些新意,兰妖念着帝师的好。
初见后,兰妖没猜到,帝师这么会养兰,明明看着是一副比钟怀远和玉玲珑还要养尊处优的样子。
事事都周到……水阿…土阿…都很好,虫阿…灰阿…都除得很快。
更别提此时,兰妖正喝着水了,受人恩惠,铭记于心。
只听得。
“我记得要给兰浇水,日日夜夜都想着,耳提面命,不敢忘怀。”
“夜半醒来,也会去寻你,见你平安才算安心,也不再睡,守着你些时辰,再去上朝。”
“但人和兰不一样。”
“人,会走路、会说话,你化为人形,渴了就要寻水,找不到便问水。你既然会出去,总要先寻些水来喝,而不是去些混乱之地。”
“难道今日无水,你便只在这里流着眼泪,什么也不做?”
“若你学会寻水、问水,我也心安些。我提心吊胆无事,你受伤才是劫难。”还光道。
兰妖听着他说的话,吞咽的速度有些慢了,但没停,舔净了壶流下的最后一滴水后,恋恋不舍的样子。
还光本想再为他取一壶过来。
“那我变回兰吧……变回兰之后,你不要再忘了为我浇水,千万不要再忘了,就像往时。”他说道。
少年音声真诚清澈,正如其所言,这兰妖马上就要下床,去找一块土地,将自己变回草木兰。
即便兰妖很喜欢软床,喜欢根系自在的感觉,喜欢不被束缚的感觉。但他,更不想没有水喝,那比根断还痛苦。
寻水很难,他试过了,怎么都寻不到。哪怕看见了水,也得不到。好似天生他就不需要水,水便看不见他。
还光愣了一瞬,见那兰妖真要走,他又将兰拉了回来,使了些重力气,兰妖直接砸回了去,有些晕。
“就人形好…不用变回去。就这样,在我眼前。”还光道,低沉如咒语弥漫兰心,兰听了头晕心晕,直迷糊。
本来,兰不变成人也好,也是他心中爱护,捧在手里的宝贝。
每日每日,为他发出一点香,只许他闻见,为他展现一点美,只有他能看见。还光珍视的很,而兰也变得更香、更美。
可如今,兰成了人。他便再无法以草木情相待了,一己私欲,显露无疑。
一日一夜,切磋琢磨,没看透,没看够,看不透,看不够。
兰醒了,反而好似…白看了一般。
太新了,不能用时辰来记下究竟看了多久,还光能确认的是,每一眼,都需要兰在自己的目光中。无穷无尽。
无论是睡,还是醒,都引他进妖路。
为帝为师,当护国运,他在,国运在。
就算他着了妖道,也返不了、换不了路了。就这样,留住妖,行妖之路,寻妖之心……
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兰妖被他制止,听得他的话,只想趁着再次干枯之前找到水源。在他眼前又找不到,还不能化为兰,得不到水……
“你不想为我浇水,是不是。”
“不用拿些为人的话来说我…我一直是兰阿,化了人形也还是兰。”
“你不浇就不浇…我要走了,你不要拦着。”
“就照你说的……我要去寻水……”兰妖道。
去哪里寻,他怎么会知道。只是心中害怕,这人不让他变为兰了,不为他浇水了……他要快点离开此地,长在一些茂盛的草身边,和它们在一起待着。
这样……可以偷一些水。
虽然很坏……但他或许,就是很坏的兰。只有变得更坏、更贪心才能活下去。
“我不想为你浇水?”
“那你方才喝的是什么?”
帝师疑道,似平常语。
“昨日,你申时没喝到水,我不为你浇否?为你撒上药粉,寻只新盆的几刻,你就无踪影了。”
“若是有人行窃也就罢了。到头来,你,原是自己出去的。跑到玉玲珑的寝殿,无论饥寒与否,都要等她。”
“我天天仔细着你,到头来,还不如那个险些害死你的国师女……她给你的水就是金汁玉露,我给你的,或许便怄口难喝,叫你一刻不停地去寻她。”
“殿中十八回廊,那么多人,没一只眼睛是好使的。没有人拦得住你……我不知,是你跑得太快,还是血雨糊了他们的眼。叫他们看不清?”帝师道。
“殿下!”
床幔外的黑白蝶跪倒一片,一些易散落的物件掉在了地上,发出些声响。
这些胆小的蝴蝶,莫名令还光皱眉,好似他多么生气一般。蝴蝶误人也就算了,怕是兰不要同蝶一样。还光住了嘴,缓缓向兰看去。
也不是帝师说得多么凶狠。只是他的声本就十分沉稳又音重,传得广,透过帘子便知其在说些什么。
兰失踪得快,找回却也不慢,左右不过小半天。但找回得快,就说明,帝师同三观殿付出的心血也大。
如何让当朝皇帝闻声而不动,甘心呆在寝殿,不闻窗外事,着实需帝师多加活络。
太子最敬仰帝师,却也颇有微词,他们这些做仆从下人的无从知晓帝师说了什么,只能尽心去寻兰。
阵仗闹得大,他们却无比忐忑,闹得越大,他们罪过越大。若非他们看走了眼,也不至于叫兰丢了。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必定有罚。
帝师此言一发,蝴蝶他们心中有愧、有惊、有怕,又胆小,便直接跪下了。
静色处,还光逐渐平息心语。
“是吾之过,言无甚意,归于情扰。你们下去吧。”帝师道。
蝶散出去。
兰妖一直隔着黑纱盯着一只白蝶,朦胧下,他不知那只白蝶,是不是为他撑伞的白蝶,给他鞋穿的白蝶,许下承诺的白蝶。
是不是,好像已经无甚重要,帝师还是说着他、谴责着他。
那些黑白蝶都走了。
兰妖心里慌了起来,他还是怕的,怕帝师同玉玲珑一样冷对他,怕帝师同钟怀远一样将他转送。
“我藏在画里,他们才看不见,没有跑得很快,是很慢才出来的。”
“玉玲珑不给我喝水,我只是太想她了,想见见她,才去的……只是见见而已。”兰妖诉说着。
但…群蝶的反应依旧让还光忍不住多加思虑。群蝶就如同惊弓之鸟,稍有不慎便会害怕。
“是吾之过。的确是吾之过。”还光道。
帝师思及种种。身为百蝶之首,牵系群蝶,理应做些……表率。
为师。却又如同蝶一般,只看不落。
纵观天地。
……红光荧惑满天,帝星紫薇飘摇,国城暗里摇风,雨如海河倾泻,还请天地入瓮,观得自在清静,白花缠于梧桐,落三藏于枝上,兰草毁于雨中,药族崩于血鸟,破浪万里不归,地上终日不晴。
三观殿前事,帝师未必不知吧……
当问谁之过?无需说是君之过、臣之过、将之过,那皆是国之过,皆是帝之过。
莫等闲,莫寻由,莫不如皆是还光之过。纵身入歪道,不正。算得上是神魂颠倒,理当承受过责。
良久。
“还喝水吗?”
“不喝了。”
兰妖早缩回了床上,盖上被子待着,自己蒙的严实。
许是刚刚又贪心,玉水壶中,一整壶的水都喝尽了。过多的泪水就又从眼里流出来。
是非谁过,哪里过哪里错,有何十分重要呢?所求的莫过一个活生与乐。
他只是看清些自己,或许成草时走不了路,但为妖,看得路广了、大了,所求自由,终能辨清。
于水于香于草于兰。
纵观自在。
兰妖甚不喜爱贪心的自己,丑陋、傻兮兮的。不会开花,生得不像兰。
他知道,流泪默哭的时候,尽管无声,但身上香味会极浓郁。
那样香……香得不像淡雅之兰,不是君子之香。
钟怀远不禁对着别人评说……他养的这盆兰不知是什么兰,味道极香,却也不开花,反倒有些怪。
不敢照着花养,又不敢照着草养,只盼兰早日开花,瞧瞧是什么花,这么香。再细细养。
兰听了也不能不敢说些什么,只是紧着收回一些眼泪。他不会开花,又是特别坏、贪心的兰,平日里渴求下喝的水太多,才会从眼里滑出来。
但即便他是妖,也想变得好一点,变得再好一点,是漂亮的、健康的,称得上是美的、好的,不要贪心,不要坏,不要贪别人的水,不要偷别人的水。
为兰为妖…难道所求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么……自养自足,无甚牵挂,无甚依靠。
……
申时已到。
兰睁开眼,能闻到水是甜的,这次他会寻水了,拨开黑色纱帘望过去。
水还在,人却换了。
是空如。
……
“我不需要喝水了,以后。”
“阁下,不喝水,会得病的。”空如平淡道。
兰妖摇摇头,捂着嘴。
“帝师辛苦将您养着,我们都看在眼里,铭记于心。”
每日喂兰的水都是精工细量,一滴一滴有数,他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兰不可能暗中寻更好的水,更不可能喝那些寻常洗身子的水。
兰若不喝,那定是由心所发,需她动动脑筋劝一劝。
“您是最需要水的,若是不喝,帝师见之怕是会意乱心忙。”空如劝道,依旧无波无澜。
“你不要骗我了,我不会再信……”兰妖道。
寝殿里台阶前,空如白蝶面缓慢一抬,险些问出口,何时骗他些什么?不过见两面,第一面见过,第二面便说骗?
正是这一缓,让她缓过神来了。
过不在她……
那便不管。
“帝师想你醒时无趣,送了些书本图画册子过来。”空如道,越过台阶抬上一盘子到床上,又退回去。
后面还有几方盘。
送上来的这一盘只是大样,看兰妖喜上哪个,便多送过来一些相似的,都且看看,寻寻闷。
空如猜,兰可能不识字,拿来的大多便都是些带图画的。
兰妖翻翻找找,百无聊赖的样子。
“他人呢……”突然问道。
“帝师被召入宫,同陛下商讨些事,许是些安国策论的大事。我们这些奴是不清明的。”空如道。
兰妖摸着一本书,有些意惆。
他本来还想着,今日醒来。若是还光…不给他浇水,他要好好地数落帝师一番,并以此为由不喝今日水了。
若是还光给他浇水,很是准时积极,也无需他问,他便假模假样的喝一小口,最后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失去更多的水。如此也不算喝水。
谁料帝师没来……来都没来。
兰妖不知怎地,好似他成为妖之后,天翻地覆了。他无奈,眼中流下泪来划过脸颊。
泣水流香。空如闻见了香,隐约知他哭了,不敢多说言语多问什么,别人亦如此。
兰妖依旧手摸索着书,他多半都看不懂,图画也无甚兴趣,虽然他认识几个字,但也就几个。
钟怀远是个读书人,不论能不能听见,他也要讲些字的意思给兰,废寝忘食,会因此忘了给兰浇水,也会因此多给兰浇水。
兰便识得其中一本书上的几个字。
‘月风小记’
他见了这几个字,心中生疑,是月黑风高下的事么?可能是些不可告人的古怪奇事,便想翻来看看。
画字云集,还有些古文字,但兰却都能看懂,默默翻了起来。
这第一个故事,说……
‘说有个人,他说话,神仙不爱听。哎嘿……这说出来什么话,能让神仙不爱听?’
‘倒也不是什么脏话,而是破天机。’
‘这人知道一些神仙的趣味怪事儿、糗事儿,损神威的内种。但他又正又直,遵循古行家训。从来不拿这些当玩笑话说。’
‘正直归正直,但他心中却仍然知道……这可就让神仙忌惮得不行。总是要拿捏他、管他。若是旁人便会说,诶我说什么,关你屁事?’
‘他不,他正直。’
‘他就说,各位爷爷奶奶神仙哥姐,我少说话,甚至不说话,要说只说要紧的、亲密的、爱恋的。’
‘话说到这份上……可让让他算了……神仙便放过他了,没让他当个哑巴。’
兰妖被逗笑,神仙好小气,人家说了什么话也要管。又有些忧愁……那是不是,他如果知道了什么神仙的事,说出来的话也会被管?
赶紧翻了下一页。
第二个故事,说……
‘说有一仙药,就是天上阿,仙子们种的药,种药治病用。’
‘神仙难病。这药就被扔下凡了,还没落地就被凡人争抢!’
‘众修仙道长纷纷闻讯而来……最终也是被抢走了。为何抢呢?’
‘这仙药不光能治病,这一旦养成,活死人、肉白骨都是轻的。’
‘试试造神!仙子如此说道。于是疯了……真是疯了。疯抢。’
‘最后被抢走了,好生护着养起来,只待修成一日。’
兰妖看到这个故事便心中酸水冒出来了,一篇无悲无喜的文,他这眼泪却止不住的流。空如还是不敢问什么。
他只是觉得。
药天生便十分有用珍贵,比兰还珍贵。这样被抢来抢去,定是比他还多受折磨,同为草木,他心不忍。
又翻过去。
第三个故事,说……
‘说一蘑菇。’
‘这蘑菇了不得,以次充好,乱入仙胎!摇身一变,变成了灵芝。’
‘还没被发现,当真以灵芝之身唬住了所有人,就这么被当做灵芝了。长的如同小树一般高大,将她身边养的草木阿,都盖住了。’
‘这也就罢了,草木争晖常有的事。’
‘被一鬼瞧见了。’
‘这鬼,怪啊。他身上还拎着一人的尸体,就伸手直接将这灵芝拔起来。就像拔草一样,扔到一堆乱杂丛里,反而将盆拿走了。’
‘比买椟还珠还可恶。’
‘众鬼略有耳闻,都觉着,甚……怪。但不敢讲究。说这鬼是什么最下面的一张牌,重要……鬼言鬼语神神叨叨的,没人懂。’
‘总之,这蘑菇也算因祸得福,在杂草路上生了下来,长得愈发高大,比之树高大了。也算是奇。’
‘她此时要真还是蘑菇,那绝对是神胎、仙胎。哪来的平凡蘑菇能长得跟树一样高呢?这很明显是独树一帜了。’
‘但……没办法,她选择了做灵芝,贵材身上,一切神迹都是平常而已,泯然天才中。’
‘野鸡里面出凤凰,稀奇。凤凰里面出朱雀或许能稀奇一番。凤凰里面出凤凰……’
‘平常平常。’
‘更是平庸啦。’
兰妖摸上图画上如树一般高大的‘灵芝’,蘑菇并非草木,他也不甚懂这个故事,只是觉得这灵芝长的未免也太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