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无比清冽，带着迫切的焦急。

意识回归的那一刻，顾殷久隐约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撞到凳子的磕绊声。紧接着，一个身影迅速来到他面前。

顾殷久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冰凉而有力的手掌握住，那掌心经脉传来的跳动强而有力，将他从粘稠的深渊中拽起。

“快醒醒！”那声音愈发急促了。

顾殷久喘息着，努力睁开眼睛。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眼前像是蒙着一层纱一般，怎么都瞧不清，突然额头覆上一阵令人舒适的凉意，似是有人在探他的温度。

顾殷久被这凉意揭去了眼前的遮蔽，逐渐缓过神来，眼皮也没那般沉重了。

他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那冰凉的物体很快离开了。

苏扶卿见他醒来，紧绷的神色略微一松。

屋内暖光融融，顾殷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背心汗湿一片。

他眯起眼睛适应光线，深吸几口气，听见自己心脏依旧急剧跳动的声音，太阳穴也跟打鼓似的突突直跳。

顾殷久故作疑惑地皱了皱眉，看着坐在床头的苏扶卿，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试图掩盖刚才那个梦带来的恐惧，道：“怎么了？苏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你做噩梦了，我听见动静，便过来察看。”

想起头次被这人逮回客栈时，小贼那般的动静这人都能察觉，想是自己噩梦中不知觉发出动静，又扰人清梦了。

思及此，暗道自己这些日子还真不少麻烦别人，只得寄希望于以前的交情能抵得上这些。顾殷久无奈苦笑。

脚踩在地上的时候，还有些虚浮，顾殷久支着双腿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口灌入。

“你到底梦见什么了？”苏扶卿看着他微颤的手，深深拧着眉。

清凉的水润了嗓子，心下躁动畅快不少，顾殷久想起梦中那些绿眸，摇摇头，不愿提及。

“只是做了个普通的噩梦而已。”顾殷久试图把梦里的细节压制下去，勉强扯了扯嘴角，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

苏扶卿道：“可你喊了很多人的名字，你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

“都是一些陈年往事，无所谓记不记起来。”

顾殷久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

其实在师父死后，他也常常做类似的梦，眼球及断手残肢拼接而成的巨大肉瘤，裹挟着那些死去的人的脸俯瞰着他，而他脸上满是血污和汗水，瘫在地上，他努力地想闭上眼睛，想隔绝这团肉瘤对自己的影响，可眼睛却仿佛变得完全不是自己的一样，完全没有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团东西将自己吞没。

如今兴许是太久没梦到了，这才难以接受。

这就只是个梦而已。顾殷久努力安慰着自己。

可是他往窗外一瞥时，却对上了一双泛着绿色幽芒的眼睛。

这双眼睛，跟梦里肉瘤上的绿色双瞳重合在了一起。

麻意瞬间从脚底直涌而上，迅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他手中的杯子摔到地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梦中血尸的声音和抓住他脚的触感还清清楚楚的留在在脑海和身体里，顾殷久死死盯着窗外的那双绿眼睛，脸色血色褪尽。

顾殷久只觉从骨髓里沁出一股凉气，全身发冷，手也不自觉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