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生平白浪费了时间,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胳膊、手指、手指缝长出细密的白癣,他终于受不了地大吼道:“说!我说!我、我说……”
风先生应声停了动作。
谢山停平静道:“请。”
“……那天晚上,洪万珠一个人睡在神庙里,我和曾子明就歇在旁边的小屋。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我本来是没打算睡的,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在昏过去之前,好像闻到了一股香烛味,那味道不浓,只是轻飘飘的一点点,再之后,我就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直到半夜,我听到有好多好多人在说话,年纪……听起来都不大,应该是小孩子,因为还夹杂着各种乐器的声音,锣、鼓、还有唢呐,太吵了,我只模模糊糊听见了什么‘快点走’、‘还缺两个’之类的话……那声音从远到近,似乎是朝神庙走来的,我、我就被吓醒了……”
话说到这,陈俊生脸色惨白的得像只鬼,他双眼空洞死寂,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眼泪淌了出来:“我、我醒了之后,那声音就不见了,就好像那只是我做的梦!又或者……真的只是我的梦罢……外面在下雨,只有雨声,但那梦真的太逼真了,再加上这地方本来就诡异,已经搞疯了一个,我总觉得不对劲,就想叫醒庙里的洪万珠,先离开这儿再说。
可庙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以为他是出去上厕所了,就沿着院子里的泥脚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那诡异的白雾越来越浓,我看到、看到了不远处多了一座小山丘……”
“然后呢,那是什么?”乔云林问。
不是山丘。
那根本不是什么山丘,陈俊生走近了再瞧,那分明是一堆血淋淋的骨肉。
洪万珠的衣服鞋子还穿在那肉山上,只是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血泊里飘着白色的羽毛……我吓疯了,心想赶紧离开,就回去背了曾子明,准备先出去,再找人来帮忙,可已经迟了,我刚背着人出了门,就被白雾里的黑色怪物包围了。”
“是么。”谢山停听得津津有味,好奇道:“长什么样呢?”
陈俊生皱着眉头回忆道:“水蓝色的眼睛,椭圆形,和玻璃灯一样,身体是黑色的,像很瘦的猫,但又比猫大,比豹子小,它们成群结队,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只,比影子都要密集,我本来想一鼓作气冲出去,可船和岸跟消失了一样,我找不到,只能一直跑。”
可跑哪里是办法,何况他背上还有一个沉睡的曾子明,不醒还好摆弄,可惜老天爷偏不干人事儿,这玩意竟然被颠活了,他两眼一睁,就要发疯,在陈俊生背上蹦跶得像条浇了开水的活鱼。
陈俊生腹背受敌,不一会儿就耗空了力气,被曾子明一脚踹飞,一头撞上了树,晕了过去。
他说:“我醒来后,就躺在八乙湖边了。”
看来是那“界”吃饱了,把多余的给吐了出来。
被吐出来的这位幸运儿讲完了故事,虚脱得仿佛一个绝症病人。
谢山停了解似的一点头,浅笑着继续问:“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上的‘岛’?”
陈俊生一愣,装傻道:“啊?就、就坐船,然后——”
“那天早上,你根本没事可做吧?”
“……我导师——”
“说没有。”谢山停耸了耸肩,“给你荷包的人,嘱咐你无论如何要拖到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我说的对么?”
“……对。”
“还说了什么?”
陈俊生看见谢山停平和的面孔,还有风先生蠢蠢欲动的笑脸,叹了一口气,说:“没再说什么,他只是说让我务必带上荷包,在黄昏之时抵达湖心,岛就在那里。”
说罢,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只白色的荷包来。
荷包之上血淋淋地写着一个“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