姱姮分为两山,朝北的那一脉名为“姱”,向南的则是“姮”,两山环湖相抱。
因为这个动作很像母亲展开双臂怀抱着婴孩,所以姱姮山也被附近的居民叫做“妈妈山”。
听说妈妈山死了人,孩子们很自觉,不用被赶,都跑光了。向来不缺游客的八乙湖,也因此劫难冷清了下来。
冷清的湖面上飘着一蓬船,船上坐着四个人,还有两只不是人。
——风先生向来在谢监察手下分不到什么好活,它们手持双桨,累得舌头乱甩,漆黑的墨汁浓汤似的往下淌,可不敢吱声不敢抱怨,只能苦叽叽地充当着劳动力。
虽然已经临近黄昏,日头却一点也不吝啬,湖水碧蓝,被筛得晶莹剔透,时不时清风徐过,银鱼跃起,和水蓝的天绸般的云,一同坠入了万千空境。
放眼望去,群起的山,丰茂的林,只剩下一抹清浅的墨迹。
虞宝英脱了外套,栓在脑门上,哼哼唧唧地敲着船板,无聊得要发疯。
“什么呀……为什么还没有到?那家伙不会在骗我们吧?”他百无聊赖地抱怨着。
可惜没人理他。
他的师父和那姓乔的坐在对面,两人一左一右,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都支着下巴,垂着眼睫,似乎是在出神。
虞宝英其实想和他师父坐一起的。
但他不敢。
说来也奇怪,他第一次见到谢山停时,就是这样一种颇为矛盾的感觉,又想亲近,又下意识地感到恐惧,两者一叠加,就变成了莫名的恭敬。
他长叹了一口气。
好吧。
就算坐在师父旁边,他也不敢随便搭话,可能连动都不敢乱动。
所以还是摆远一点好,这种看得见摸不到的这种距离更加好。
于是虞宝英把视线移向了旁边的冯裕。
——这人更可怜。毕竟昨天才公费游船了几十圈,此时看山不是山,看湖不是湖,无聊之下,撕起了风先生的裙边。
穿着流苏裙的性感风先生腾不出手,骂不出口,连白眼都没力气翻,只能感慨纸的命是真踏马苦。
“你给我讲故事吧。”虞宝英两眼一眯,命令道。
冯裕受到惊吓,眩晕中抽空无辜了一秒:“啊?什么?”
“讲故事给我听,你不是话很多吗?”
“……”我不是话多,那只是我感到尴尬后的应激反应。
冯裕此时很尴尬:“你爸爸的感情史?你想听第几章第几节具体哪一位?”
“不是这个啦!我才没兴趣呢……换台换台!”
“呃……啊……”
冯裕打着结巴环顾四周,试图寻找救命之人,可除了对面装聋作哑的那两位,哪还有人?
再说,有人不害命就是好事发生了……
“快点快点!小爷我要无聊死了!”虞宝英随手捞了条鱼,一边仰天长啸,一边拎着尾巴甩了甩去,险些没给那倒霉鱼甩打结。
“哦对了!”那呆鱼翻着白眼,倒启发了冯裕,他一时劫后重生,开始卖关子道:“你听过姱姮山的传说吗?”
“什么传说?”
就知道你不知道。
毕竟虞宝英从小就被关在涤虚城,对外面的世界本就知之甚少,这些稀奇古怪的传说怪谈对他来说,肯定稀奇的不得了。
冯裕颇为得意,慢悠悠地说道:“传说啊,这姱姮山之所以被叫做妈妈山,不仅仅因为它的地势形状,其实还起源于一个感人的故事。”
相传,曾经这山无名,里面住着两姐妹。
一个叫姱,一个叫姮。
姐姐姱白发红眉,身穿一袭青衫,因发丝长如瀑布,常用三支骨簪盘起,传闻中的这美人肤如白玉,垂眼如落梅,却看起来素净端庄,笑也无情;
妹妹姮则截然不同,她为人善且魅,三尺白巾挽青丝,一双含春桃花眼,唇角微挑,媚态天成,红裙衫素白巾,妖孽如白尾红狐。
姱姮两人并非生在此山中,而是战争之后,因国破家亡,无处可去,无奈之下,才逃进了这远避世间的深山老林,但求平安过此一生。
两姐妹人美心善,因为那时候战火纷纷,硝烟四起,有许多像她们一样死了父母的孩子,大多熬不过一场冬雪,就丢了性命。
所以每次大雪前,她们都会翻山越岭,从千疮百孔的人间炼狱中捡回一两个小孩,供养他们吃喝,再给他们一条生路。时间久了,这枯山活成了桃花源,也多了一个庞大又幸福的家庭,她们收养的孩子们为了纪念如同再生母亲般的姱、姮姐妹,才给这座山命名为姱姮山,得以流传百世。
“那这山里的人呢?”虞宝英听完故事,好奇道:“他们的后人都搬走了吗?”
冯裕点点头,“可能吧,毕竟这山这么高,翻进来翻出去的多不方便。”
“哦——”
虞宝英又躺了回去,评价道:“无聊。”
“……”
被嫌弃的冯裕一把扯了风先生的裙子,看向对面两尊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