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没来得及打扮,临下车对着仪容镜理了理头发,刘海耷拉在额头上微微盖住眉毛,整个人显得更小了几岁。
没叩一会的门,郁濯青就出来了。
“郁叔叔!”容墨咧开嘴傻笑。
郁濯青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他的脚:“脚好了?不是说要养一个月吗?”
容墨直接跨进门,颠了颠手里的饭盒说:“可能我身强力壮,好得快。裴阿姨今天做了烤羊排,我送一些来给郁叔叔尝尝。”
郁濯青关上门,转过身走在他后面:“噢。我吃过了。”
“那您晚上吃嘛。谭饮呢?”容墨走进院子,抬头看了看二楼的阳台,没瞧见人。
“回去吃饭了。”
“噢,那这个我给您放冰箱吧。”
“给我吧,替我谢谢你裴阿姨。”郁濯青接过饭盒,进了屋内。
容墨两手往后一背,走过去踢了踢旁边那棵柿子树,说:“郁叔叔,还有柿子吗?我又想吃了。”
郁濯青忙着在厨房找能装下这些羊排的盛具,扬声应他:“上次还剩几个,早上谭饮画画拿到画室去了。”
“画画?他画柿子啦,我去看看这小子最近画技有没有进步。”容墨说着上了楼梯。
……
他不在的这些天,画室里多了很多东西,那张靠窗的桌子上堆满了小水缸,黑色的、白色的、藤黄的、胭红的,清澈的浑浊的……
郁濯青作画的那方角落还是一样堆着许多作品,地上、柜子上随处可见靠着有大大小小的画框,或长长的一张宣纸从书架最上沿一直铺垂落地。而墙上那面巨大的芦苇帘更不用说,挂满了各色各样的水墨画,有青山叠翠、亭台水榭,也有蜂蝶绕花、鹤唳松林,有简单的随笔,也有繁复磅礴的大工程。
可尽管这铺天盖地的画稿看得叫人眼花缭乱,容墨仍然一眼就发现了一张贴在毛毡布正中间的新画作。
一幅人物画。
郁濯青的画室里第一次出现人物画。
他慢慢走近,越近,心就勒得越紧。
这是陈书玉。
这画上的人,是陈书玉。
实在太逼真了,和真人近乎有八分的相似,容墨就是想替自己的眼睛狡辩都十分困难。
此时郁濯青从楼下上来,进门刚好看到容墨直愣愣站在那幅肖像画前。他忘了,这幅画本来是今天上午就该送到陈书玉手上的。
容墨鼻子一酸,他攥紧拳头,转过身望向那个人,眼睛充盈着血丝。
人愤怒到极点时,会变得不知所措。容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神从郁濯青冷漠的脸上滑下,散落到画室的每一个角落。
最终聚焦在窗前那些大大小小的墨水缸上。
“容墨,不是你想的那样。”郁濯青赶忙主动开口,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容墨要做什么。
但为时已晚。
容墨不计后果地冲到窗前,端起其中一只黑色的墨水缸,转身径直朝那幅画像逼近。
“容墨!”
眨眼的功夫,墨汁四溅。
容墨成功泼毁了陈书玉的青陆之礼。
毛毡布上墨痕交错,向下流淌。
逐渐殃及许多幅无辜的画作。
郁濯青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头昏耳鸣,差点喘不上来气。然而那人却丝毫不觉得自己闯了祸,发泄完后撂下水缸,跑到他面前粗着嗓子说:
“你骗我。”
容墨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声声质问道:“你画的那是谁?嗯?你不是说不给他画吗!”
郁濯青咬紧牙齿,慢慢抬起头,瞪着他。
容墨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郁叔叔没空来看我,原来是在家里潜心创作。”
“你说话啊,你不是答应我不会给他画的吗?!”他开始哭着大吼:“你答应我的,你明明那晚答应我的!你为什么要给他画画儿!你知不知道他在背后是怎么说你的?他在我面前,侮辱你,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
容墨呜咽着,声音扭曲:“他就是个傻逼!人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画画?你为什么宁愿给他画画,都不来看我?我每天都巴望着你来看我一眼,我以为你是真的在忙,可结果,你是在给一个人渣画画!他是不是来找你了?是在你家?还是在他家?回答我!”
郁濯青气得嘴唇发白,他尽力安抚自己,尽力压制住怒火。
“离开我的家。”他死死盯着容墨:“立刻,离开我的家。”
容墨不甘心,整个人暴戾发狂:“我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你就不能不理他吗!?这很难做到吗!还是说,你就是为了让我生气,让我死心?不要用这种手段好不好?不要对我用这种手段!”
“你给我滚。”
郁濯青压着声,脸色忍得通红,紧接着伸手指向门外,朝他大喊:
“我让你滚!听不见吗!立刻!离开我家!”
容墨吓傻了,猛地呆滞在那。
郁濯青抓起他的胳膊,转身拽着他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