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也要玩。”
“十二阿哥,弘晳阿哥也想和您一起玩呢。”蕙珠牵着弘晳的手,向安安喊到。弘晳还是个四岁的小孩子,对着和女孩子一样的安安总是喊不出“叔叔”二字,只喊他“姐姐”,他也便不让旁人纠正他,随他去叫。他看着弘晳裹着厚重的衣服像一只团子,忍俊不禁。他招招手,示意二人加入他。蕙珠便牵着团子像捕食猎物般跌跌撞撞地扎进了雪地的怀抱。
“十二阿哥,我们帮弘晳阿哥也堆一只雪人吧。”
“我要一只更大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
“弘晳阿哥,您小心一点呀!万一要是磕着了碰着了,你额娘以后就再也不让我带你玩了!”
三人玩得正酣,忽然听见一连串匆匆的脚步声。他们循着人影的方向望去,一望无际的雪地反射着刺目的阳光让人辨不分明。待看清来人,皇帝已经站在面前厉声喝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比你小的兄弟都在上书房念书了,你还在弄这些幼稚的把戏,真是玩物丧志!还带着侄子一起厮混!看以后能有什么出息!”说着一脚把雪人踹得支离破碎。“不念书也便罢了,明日是太皇太后十周年的祭日,你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如此不守孝道,朕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肖子孙!跪下!”他继续喝道。太子似乎想要开口劝阻,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退却了。转头向身后的太子道:“把弘晳抱走,以后不许再跟着他胡闹了。”安安不敢不从,可他的心里有万般委屈,像一团湿冷的棉絮堵在胸口。他对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没有丝毫印象。也不知为何在她祭日的前一日玩雪人会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值得皇帝如此动怒。但他无法,只得遵命跪在冰天雪地里。“太皇太后您的在天之灵会原谅我这个不忠不孝又玩物丧志的不肖子孙吗?”他默默向虚空中发出诘问,空荡荡的雪地上万籁希声。
晚上就是祭灶大典了,皇上和太子怎么会在此时回毓庆宫来呢?恐怕是有要事相商。不过安安顾不了这些,他跪在雪地上啜泣着,为死去的雪人哭泣,他还没有来得及为他们取名字,他们便坍塌在雪地上像是两堆废弃的坟茔,逐渐和地面融为一体。
黑夜逐渐接管了人间,天空中又飘下了稀稀落落的雪,渐渐越下越大,如柳絮般漫天飞舞,好像要埋葬雪人最后的尸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寂静无边,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蕙珠悄悄走到他身边,在他头上撑起一把小伞。他感到落在他身上的雪似乎停了,可眼前的雪仍在兀自飘落。她转头透过逐渐浓重的黑雾看见了蕙珠,那瘦弱的女子整个身子站在纷飞的大雪里,就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他连忙把她往自己身边拉扯,欲把她也拉进伞下。他们在雪地上依偎着彼此,像两只落入网罟的鸟儿传递着仅存的温暖。
“你不怕染病,可弘晳还是个小孩子,要是过给他可如何是好?不拘什么地方,先让他搬出来吧。”
“儿臣知错了,以后会让他单独在后殿里,不会让弘晳去找他玩了。” 太子心下暗自逆反着,那是他自己捡来的怎么能随便放弃呢?
“你就这么舍不得他,非让他住在你这不可?”皇帝十分诧异为何他的太子在这件事上如此执拗,每每一提及这个孩子都惊慌失色。
“皇父,今天夜里还有祭灶大典,事不宜迟,再不出发恐怕来不及了。今日也是十二弟的生辰,就不要让他再跪着了吧。”今日准备祭典的空当,皇帝突然忙里偷闲想像寻常人家一样享受天伦之乐,尤其是想念他的孙儿了。前不久他以行径悖乱为由下令处死了太子的膳房人、茶房人和哈哈珠子,如今二人之间芥蒂渐深,他存心想和儿子缓和关系。又总觉得在太子的毓庆宫和儿孙拉家常总比在乾清宫要亲近些,便借口要来毓庆宫喝茶,于是便撞见了先前让他愤怒的一幕。
“哦,原来是他的生日,他是祭灶的日子生的,你怎么不早说呢。让他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