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并垮塌的还有谌钦摆出来的冷脸和架子，他一下子没想到怎么答，干巴巴地道：“哦，这样。”

“聊完了吗？”谭远幽怨地问，“可以从你们的小世界里出来了吗？”

谌钦转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久不见，你又欠打了？”

谭远哼了声：“你受了伤，现在还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见基本达成了共识，他上上下下扫了谌钦两眼，又说：“那你们叙旧着，我去准备点物资。队长，你这身土衣服也该换了。”

谌钦抬起手作势要揍他，谭远立马就溜了，步履飞快。

就算是认识的人，谌钦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谭远。

谌钦放下了手，又想起他毕竟睡了二十七年，有很多事都确实地改变了。他复杂地看着谭远的背影，喃喃道：“……变化真大。”

一旁的时渝听到了，疑惑地问：“变化真大？什么意思？”

想来时渝还不了解那些秘辛，一开始见到的就是这样的谭远。

也许是刚才时渝的那份真诚打动了谌钦，谌钦和缓了口吻，像是在回忆：“嗯……怎么说？谭远以前可没这么油嘴滑舌。”

谌钦在一个偏远的星球上见到了一座建筑。星球的科技水平不高，建筑挂着“新月孤儿院”的古老广告牌，缭绕着一阵不祥的气息。

而谌钦很快明白了不详的气息是因为什么。

——那所孤儿院刚经历过一场血洗。

到处都是血，断肢和人体垂散在地上。

周围十分安静，谌钦踩着窗户的碎片，在室内环顾了一圈，静默地与凝固着恐惧表情的人头对视。

片刻后，谌钦抬手，想合上对方的眼睛。

他却倏然听见一个声音。

“……妈妈？”

“小玲？”

“有人吗？！有人说句话吗？！！！拜托、拜托……还活着的说句话好吗？！！！！”

那道声音充满了惧怕和绝望。谌钦绕过尸体，走向声源，见到了一个跪在地上的、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少年就是谭远。

谭远一手抱着一具尸身，另一手还在废墟里不断地挖刨。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十指里都是刮擦出的土和血。

当他抬起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缓缓地看向入侵者时——那样的目光，谌钦至今还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过。

时渝无聊地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有血仇的人我见过太多了。”

谌钦道：“他以为我是凶手的同伙，扑过来要掐我，不过我一指头就把他按趴了。然后告诉他一些事，以及如果他之后想清楚了自己要做什么，可以来北天极找我。结果……”

结果什么，不用说他们也知道了。

谌钦思量片刻，找了个合理的理由：“也许时间真能冲淡一切吧。不过，他这样倒是比以前精神很多，也挺好的。”

时渝：“哦。”

他抿了下嘴唇，又问：“你说了要给他报仇吗，为什么要他来找你？”

谌钦道：“我说我是……”

谌钦说着，突然被什么吸引了目光。他视线一低，在手腕处发现了一圈儿红绳。

红绳串着一颗莹白如玉的珠子。

仔细一看，珠子里面携着细微的闪点，在洁白的光面上灿着光。像极了什么艺术品般，又宛若一颗燃烧着的星球。

谌钦兀然问：“这是什么？”

时渝还等着谌钦的后半句话，见他忽然没声了，飞快地瞟了一眼那颗珠子，显然知道但不太想说：“……饰品吧，不重要。你和他说你是什么？”

“不。”

谌钦和它轴上了，他捏了一下那颗珠子，然后盯着时渝：“我没有戴首饰的习惯。它是什么？”

没等时渝回答，谌钦又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某些东西，明了了。

大概是很珍贵的……吧，就和北天极国度里缔结那些约定的一样。

谌钦心情复杂，岔开了话题：“我知道了，不想说就不说吧。我说我是……”

“等等，”时渝又被他说迷惑了，打断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两人沉默对视，谌钦率先别开了视线：“我不知道啊？”

时渝：“……”

大概是知道这么车轱辘下去也没有结果，谌钦轻咳了声：“好吧，嗯。我说我是——”

时渝却忽然不关心之前的话题了，血色的眼眸望过来：“你刚刚想到什么了？”

接二连三没说完话，谌钦在心道操了，不知为何伴生出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憋闷感。

他话锋立刻一转：“我不知道，你读我脑子去吧。”

说完，谌钦紧了紧红绳的系扣，从房间这头绕到另一头，徐徐坐下，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