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钦吁了口气，决定先把这事从脑子里撂开。

医院没有招牌，十分破败，相较于谌钦上次造访冷清了太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半死不活、即将倒闭的气息。

大门落了锁，锁还是老式的，一下就可以撬开。

但谌钦决定先不这么做。他将目光瞟向一侧的简易亭子，站岗的人员正靠着半开的窗户打盹。

他用胳膊肘碰碰时渝：“我们去问问他。”

两个长相招摇的成年人大摇大摆地打听别人，很容易引起疑心。

在谌钦的指使下，时渝又变回了少年身形。他像个怕生的小孩儿一般，挽着谌钦的袖子，黏黏糊糊、不清不楚地挪了过去。

谌钦负责敲窗。对方一个瞌睡被敲醒，揉着眼睛问：“干嘛？”

此刻谌钦就十分感激前北天极解体得晚，语言基本全垣统一，不然还得拜托时渝用分机翻译，又会惹出很多新的麻烦。

坐在亭子里的人是一个约莫百岁的中年男人，脸部粗糙，还有冻出的红痕。

此时正目光审视、一脸警惕。

谌钦心念电转，一把揽过时渝的肩膀，张口瞎掰：“您好，我带我儿子来看病。想问一下，医院为什么不开门啊？”

时渝：“……”

他无言地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尽职尽责地扮演儿子的角色，状似无害地攀附着谌钦的腰际。

男人打量他们两眼，粗声粗气道：“你第一次来？”

谌钦点头。

男人指了个地方：“你看那个。”

两人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医院门口旁，摆着块风烛残年的木板，上面粗略地写着一些注意事项。

两人站在木板面前，谌钦吹开浮尘，一目十行地阅读上面的文字。

第一行：上二休五，没事别找。

第二行：具体值班人员见下表。

谌钦：“…………”

谌钦又折了回去，语气捎带了十二万分的震惊：“医院上二休五？？要是休息期间有人看病呢？”

隔着一扇窗，男人嗤笑道：“你以为这是哪？私人医院，想不上班就不上班，别人还得磕头求人治呢。天市人一般得了五天死不了的病，才会来医院。你也别管了，要是你儿子五天没死，再来看吧。”

他说话很不客气。时渝瞥视他，真诚地发问：“那你为什么现在在上班？”

男人：“……”

谌钦立刻捂着他的嘴，把他往自己身后一塞，“不好意思，他病了，童言无忌，您多担待。”

男人也不是那么在乎痛脚被踩，噎了一下，继续说：“算了，你们外垣人一来都这个反应。刚刚也有个男孩这么说，还特别激动。我说，我就是个小喽啰，管不了这些，你找医院反馈去，把他打发走了。”

谌钦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是什么样的男孩？”

男人闻言回忆片刻，朝他比划：“穿得很亮，金色的，和个水缸似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外垣人，刚过来没几天，很容易被抢劫的那种。”

谌钦心中一动。

这辨识度极高的外表，和朱玲一模一样的吐槽，都明摆着地指向一个人。

戚阳守！

也就是说，他们确实来过医院，只是发觉到没开门后，就从这儿离开了。

至于离到哪里去、又为什么失联，也就毫无头绪。

时渝沉吟片刻，稍稍一拽谌钦的衣袖。

谌钦知道这是要离开的意思，便简短和男人道谢，两人朝着反方向的小路走去。

在医院的楼房之后，还有一片格外静谧的针叶林。

两人走走停停，树影层层叠叠，谌钦问：“为什么突然要走？”

“已经问出有用的东西，就不用和他耗了吧。”时渝答道，“如果他们仨还没分开的话，我想到一个办法。”

谌钦：“什么办法？”

对于新府王都能带来的各种北天极没有的全新技术，谌钦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好奇。在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下，时渝语调稍顿：“我连过他的光脑。他的光脑要是还戴在身上，应该可以查到定位。”

谌钦：“你什么时候连过？？”

时渝：“刚和戚阳守认识，你转头就去洗手间尿遁的时候。”

三巷里的记忆太遥远，谌钦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在别人都未曾看到的地方，时渝已经和不止一个人搭过线，甚至还能顺手定位了。

他叹口气，半开玩笑地问：“我以前那个光脑有定位吗？”

时渝：“……没有。”

谌钦：“没有？”

他语调上扬，本意是想逗逗小机器人，落在对方耳里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时渝闷声道：“之前给你个分机，就来问有没有定位功能。你不是不喜欢被定位吗？”

谌钦：“……那阳守也不喜欢吧。”

时渝：“所以一般也不会用这个，我又不闲。一天天查别人在哪里，不嫌累？”

……好吧。

眼见着他又要嗡嗡，对于机器人也会用累这个词，谌钦表示了一定的尊重，不再逗了，放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