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渝略略一查,神情却转而诧异:“查到了。但是定位在医院内部。”
医院内部?
两人同时望向面前这一栋死气沉沉的楼。有人的时候还好,一旦人都走了,空洞感和破败感就变得格外明显,还显出一分阴森。
谌钦不明白:“他们在里面干嘛?又没医生。”
难道是去药房偷药?
不过,就算不及以前,以戚阳守的品性,应该也做不出来偷窃的事情。
“不知道,”时渝沉吟道,“进去看看?”
这片树林十分安静,刚过晌午,落了一点薄薄的雪,地面上也凌乱地散着些碎叶。谌钦点头,两人到一层窗户旁,谌钦稍稍一抹上面的灰,握住把手使了点劲。
纹丝不动。应该是锁死了。
谌钦拾起一片碎叶,正要掏采集器,时渝却不赞同地按住了他:“你怎么什么东西都乱捡?”
“……我还没傻到要徒手破窗的程度吧?”
三十三星官轻剑固然好用,但他们既然是要做偷鸡摸狗的事,就尽量不发出动静。两人再次同时看向谌钦灰扑扑的手心,谌钦顿了下,犹疑道:“你有洁癖?”
现在连机器人喊累和有洁癖都不奇怪了,要是存在于前北天极,一定能闯进十二部要员坐席里。
在谌钦无声腹诽下,时渝看起来纠结了片刻,坚持道:“我来。”
术业有专攻,谌钦老实地侧身,让位给时渝。
一道细微的流光闪过,甚至没人看清它什么时候穿梭而来,锁就整个被卸下,“当”的一声,落在地面上,激起一阵扬尘。
这窗户连最基本的栅栏也没有,稍稍一推,一股闷臭的气息便从敞开的地方传来。
全程不超过十秒钟。
谌钦摆出了欣赏杂技的态度,在一旁鼓起了掌:“厉害,厉害。”
“……”时渝不轻不重地搡他肩头一把:“进你的医院去。”
对于小机器人的脾性,自两人重逢至今,谌钦已经能摸索出一套应对的方式。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又朝他笑笑,轻佻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这才敏捷地翻窗进去。
作为医院,能有这样的卫生条件,也是一种奇葩。
医院内部十分空旷,除了谌钦来过的药房和简单的挂号处,就只有一部熄了屏的引导机摆在门口上,也落了一层薄灰。
一楼空旷,一眼就能看清全貌。谌钦没见着和阳守有关的任何痕迹,问道:“他在医院哪儿?”
“垂直楼层,同一个定位有好多个地方,确定不了。”时渝道,“稍等。”
时渝径直走向门口那台引导机。他动作简单粗暴又熟稔,一巴掌把它拍亮:“醒醒。有话问你。”
引导机显然是历史遗留产物,功能不齐,但是很会卖萌。
屏幕上即刻亮起一个“QAQ”的大写加粗表情,开口却是棒读:“请您轻一点对待小白。”
谌钦在一旁,简直没眼看。
时渝不打算和他废话:“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得一身金色的男孩?”
引导机的“QAQ”缩了两截,变成了“OAO”,持续棒读道:“小白主要的业务是为您指路,不提供其他服务。”
谌钦刚想提醒时渝,北天极技术有限,可能引导机器人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时渝却在下一瞬将手搭在它的接口上,又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得一身金色的男孩?”
“小白主要的业务……”引导机的棒读戛然而止。
它屏幕上滑稽的表情骤然一变,旋即像谌钦在记忆晶石里见过的无数次闪回一般,一跳一跳的,旋即跳转为一段录屏。
谌钦蓦地觉得这一幕很熟悉,随即便明白了——这和“时渝”喜欢入侵心跳记录仪、老式收音机的行事风格是一样的。
这又是什么技术?
监控内容只有十几秒,从医院爬满蜘蛛网的天花板缓缓转下,摄像头功能不太好,画质堪比近视的人被摘了眼镜。
好在戚阳守穿得足够显眼,能够跨越画质的隔阂:一个金色的人影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旁边还有两团蜷缩着的高糊像素(谌钦猜测是朱玲和朱玉),三人在一层徘徊了会儿,便朝着二层的楼梯去了。
播放结束。
引导机犹如劫后余生,混乱地加载了一会儿后,开始热情地介绍起医院的历史和创始人。
可惜时渝没那么多心情听,播放一结束后就松了手,又一掌把它拍熄了。
连带拍断了它的介绍。
“视频记录不太有用,”时渝转头,朝他说,“先上楼看一眼。”
谌钦围观了全程,谨慎地发表了自己的疑问:“你刚刚是在刑讯逼供吗?”
他竟然能用这个词来描述一台机器的遭遇。
接近楼道时,谌钦闻到更浓郁的烟尘味。他轻咳了下,便听到时渝说:“什么刑讯逼供?我只是调取了它的记录。”
语调轻松得就像去逛了回夜市。谌钦不了解这一领域,却也被记录调取的轻易程度震撼,问道:“它就这样随便把监控记录给你了?没有加密、也没有什么对创造者的准则的吗?”
时渝疑惑道:“什么准则?”
谌钦回忆起自己看过的作品:“比如说不得伤害创造者,或坐视创造者受到伤害。除非违背了这一准则,否则必须听从他的命令……”
他端详着时渝的神情,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没说完。
“少将,没事别把小说当现实。”时渝平静地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