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闻天笙坐在谈话室的软椅上,角落里还摆着她休眠的飞行器。
谌钦用脚想都能感觉到她有多尴尬——因为她震惊与沉默地凝固了大概三十秒,遂勉力笑了一下:“没有打扰你们吧?”
谌钦立刻道:“没有,没有!你来得正好!”
“你再晚来一点会更好。”时渝插嘴道。
刚才那点儿丢脸闹剧的余韵未消,谌钦揉了下发烫的耳根,简直想用眼神示意时渝闭嘴。
天笙看他那样,反倒顿了顿,笑了一下:“之前说你还活着,我还不敢相信。现在确认了,确实是你。”
先前谌钦同时渝耳语的,正好就是闻天笙这件事。
和朋友久别重逢,肩头却还压着许多未解决的事,饶是谌钦也叹了口气。
天笙在核心区的时间,比在座的两个人都长。
听闻她是间谍,谌钦不由得问:“你在总督手底下做事,这么来见我们,没关系吗?”
“不能叫‘在他手底下’,”天笙纠正道,“你旁边的朋友应该清楚,他手底下不会有任何人。”
谌钦瞄了眼时渝。
时渝的表情很平淡,瞥见谌钦的目光,扬了下眉,意思是怎么?
他摇摇头,撤回视线。
其实不用时渝说,他自己也明白:两个“时渝”都是只专注着自己想做的事的类型。
时渝既不介意进入“时渝”所在的核心区,也不在意他们一路上遇到的任何人。只有当他的目的被摧毁时,他才会表现出极端而激烈的愤怒——而一旦回到正轨,他便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这也许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小机器人能被他三句话哄好。
闻天笙继续道:“说来话长,我从头开始讲。‘时渝’能成为总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异化。”
三十年前,中心宫殿爆发的那一场生物灾难,正是前北天极灭亡的开端。
听到这件事,谌钦不由得握了下桌沿。
“小林——算了,我这口还是改不过来,”天笙话音卡了一下,随即说,“你当初杀死林要员后,稳住了会场的秩序。这让他很生气,又很高兴。”
林阔一把三十三星官轻剑,势如长虹,阻隔了会场的混乱和骚动。
当时正好办的也是以林阔为主角的庆功宴,他一出场,大家都安心下来。尤其是队伍真的逐渐开始恢复秩序时,虽然中间会出现其它的异化体,但所有人也慢慢重拾了信心,他们相信这只是一场针对晚宴的袭击,而现在已经安全了。
这不是“时渝”想看到的。
天笙犹疑地看了时渝一眼:“……这个能说吗?”
时渝也望向谌钦:“什么?”
想来小机器人也许还不知情,谌钦顿了会儿,说:“没关系,说吧。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林岳涛之死,虽然凶手是他的儿子林阔,但对比起林阔当初的功绩,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
毕竟他是用三十三星官轻剑杀了兵王的人。
就算事后真的爆出他杀了父亲,人的态度不可能一夕就改变。
面对保护了他们的英雄,会考虑“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才会逼得白银三将动手”才是人之常情。
就算他真的有罪,林岳涛也不全是清白的。如果真相水落石出,也许民众还会游行请愿,希望能将功补过,或从轻处罚。
时渝微微移开了目光。
“变故就出现在剑上。”天笙和时渝道,“那个‘时渝’,在晚宴上公布了剑的秘密。”
“时渝”在意识到另一个自己没死、还换了眼睛后,也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太信赖林阔了,这对他之后要做的事情不利。为瓦解这种信任,他在广播里公布了两件事。
第一,三十三星官轻剑是异化的源头。
第二,只要有三十三星官轻剑在身上,就不会异化。
证据,就是林岳涛濒死的身体。
人又不傻,没道理“时渝”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但当时“时渝”手握着星质,能引导一部分人的意识,加上在黑暗逼仄的环境里,恐惧被无限放大,自然会寻找最大限度保证安全的可能性。
时隔三十年,谌钦再提起时,已经能当个玩笑在开:“他们发现拿着剑,真的不会异化。因为我周围一圈都被‘传染’了,只有我没有。所以,既然第二条是真的,那第一条也有可能是真的。”
并且,林岳涛虽然在家里不是个东西,外面的形象却经营得很好。
两人在雅间里谈了一会话,出来林岳涛就死了,谁能知道发生了什么,谁又清楚发生了什么?
也有人提出过异议:我们不去怀疑广播后面的人,去怀疑刚刚才保护过我们的林少将,是不是有点不是东西了?
但星质本身,就是从意识而生的手段。
这点异议,也逐渐消失在迷茫的瞳仁和呼喊声里。
“停。”时渝压了下掌心,打断她,“听明白了,跳过这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