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恰逢下课时段,门口出来的人逐渐多了些。
他们怀里抱着制作不完全的机器狗,好奇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两人。
谌钦回头看了眼星校,嘀咕道:“怎么走到这地方了。”
“这地方怎么了?”
“没什么,”谌钦说,“核心区内部变化不大,我在这读过书,都不是太好的回忆。不过……”
谌钦一指对面的商铺。说是商铺,但皆悬浮在半空中,像陆行机甲一般,可以到处开来开去。
出来的学生们纷纷踏着悬浮的步梯,一阶一阶地上去,气氛姑且还算热闹。
“这些还算不错。有很多外面买不到的东西,做得也比较精巧。我以前没法自己赚钱,会攒一些星官,到打折的时候去看。”
看得出他在没话找话,时渝看了他一眼。
介绍完这句后,谌钦仿佛思绪又飘了,坐在长椅上,也没了声儿。
哪怕对父亲没有半点感情,或许也依然需要一点平静的时间。
时渝:“我想买点东西。”
带着点软声软气的意味。谌钦回神了,恍然地抬头:“行,走。”
谌钦作势起身掏采集器,时渝却不容抗拒似的,又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回去。
“没事,我有。”时渝说:“你没什么心情逛吧。我不会走太久,你在这等我就行。”
他哪来的星官?
不过小机器人说得没错,谌钦确实没什么心情。
但谌钦仍然不太放心:“你要买什么?”
时渝眨了眨眼睛:“我忘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
谌钦早就知道小机器人的脾性,上次打造新屋,也是打死都不肯开口。于是他点了下头,大度地妥协了。
只叮嘱了一句:“别走丢了。”
“哪儿话,”时渝笑了声,声音很柔和,“我走了。”
监察中心内。
在无边的静寂里,林岳涛垂着脑袋,眼神直直地盯着一个地方。
门外发出破锁的声响。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人。
这人林岳涛半小时前才见过。和总督八|九分相似的外表,站得笔挺,投下来的目光格外无机质。
对方看了他一会儿,歪了下脑袋:“你是不是以为,异化体最痛苦的下场也就只有死而已?”
砰!
等林岳涛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时,已经彻底失去了叫喊求救的可能。
他的骨头从上到下,一点点被碾碎了。
成为异化体后,痛觉被大幅度地削减,但并不是没有保留痛感。
时渝像对待一个朋友似的,亲昵地拉着他,一手拽着他的领子。
这是一场无声的酷刑。里面所有还保留疼痛的部分都被他一点一点糅合在手心里,青血滴滴答答流在地上,汇聚成湿润的一滩。
“你不会以为总督会来救你吧?”
时渝勒着他的颈部,语气却仍然如同说着体己话,小声亲热地道:“他把你关进来,肯定就不会想放你出去。就算他知道是我干的,他也最多帮你收个尸。你信不信?”
无论他想不想说信,他都没有能开口的机会。
在血泊里,林岳涛双目失焦,望向那双诡异的眼睛。
顿时瞪大了眼。
五年前,中心宫殿那一场“异化”的灾难——那时候总督追杀林阔,形势急转直下。林阔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抵挡这么多人的围剿。
那时候,有一个人挡在了“林阔”的面前。
林岳涛现在认出来了。
——就是眼前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像是知道林岳涛要说什么似的,时渝把他提起来,将他的喉咙也粉碎在了手里。
“……啊啊——!”
“不认识呢,”时渝说,“你最好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林岳涛脸颊肿胀的部分的汁水流出来,慢慢萎缩下去,但是却还活着。
他痛得两眼翻白,不住抽搐,嘴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是不是很想死?”时渝亲昵地问,“异化体呢,死起来确实也比较麻烦,这我理解。”
“你知道吗?你这样还要再坚持很久。不是直接把你审判了就完事,还需要走很多程序。一审二审终审,你都要待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救你的。你不用进食,喊不出救命,特别省事。但是你会一直活着一直活着……直到一年后,不过也没事,习惯就好了,人总有一死嘛。”
在他绘声绘色的描绘中,林岳涛瞳孔放大发颤。他突然放下了手,走到收押室的边缘。
为避免嫌疑人连夜逃出,内置了许多军用硬度的封闭栅栏。
时渝掰了一根,像扯下细碎的树枝似的,放在他的手里。他像一张轻盈胀气的人皮,血水和组织稀碎地混合在一起,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是却还活着。
“…………”
“我善良啊,所以给你留了一只手。异化体呢,捅进自己的心就可以。”时渝蹲下身,柔声道:“至于怎么选,就看你自己了。”
身后传来“啪、啪”的鼓掌声。
时渝一扭头,不出所料看到了一个分外熟悉、和自己分外相似的人。
“真以为这是你家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时渝”道,“作为分身,你未免也太跋扈了。”
时渝不置可否:“说这么多话,喉咙治好了?”
他毫不意外会遇到总督。以那个人的敏锐度,现在才来反而不正常,明显是在等自己想要的结果。
“时渝”凝视了他一会儿,说:“果然是你。”
“时渝”在林岳涛的身上,同样放了一颗“分机”。因此,不需说话,也能轻易地得到认证。
时渝依然没开口。
“时渝”停了一停,笑道:“五年前,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关在传送仓里。让你在废井里关了五年,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