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上游，黄普同众人将布袋束着的沙石堆成一道墙，聚集后的水流被散入通往寨子内部。这原先是黄普为寨子作物枯水时设计的，此时也算是提前用上了。

夜色逐渐暗下来，依稀能看见腥红色的光芒，“这是王阿婆他们弄的？！”方虎子的手还在拧着裤腿的水，就从她旁边冒出个脑袋，叽叽喳喳地，生怕黄普没看到，“寨主，你看。还有这风好生蹊跷，不会是老天在帮我们吧！不过也好，再大些，一下把他们的粮食都烧光。”

他个头不小，所求也是不小嘛。不过这山风并非来得蹊跷，而是她在查探这个山形的时候就知晓的。临近夜色时，加上这里的地形和气候，很容易就生出山谷风。她不过是借助这阵风点了这把火。

“在风口处再放些沙土。”黄普交代着方虎子。方虎子带人在风口处撕开细沙，很快如同沙尘暴般席卷，此外他还暗搓搓地加了些‘调料’。

齐乘鹤这边刚扑灭了火，漫天的烟土久久团在顶上，接着就听到有人浑身上下地挠，“好痒，好痒。”痒？他抽出手，手面上附着些丝状的东西，一股从骨子里的痒意瞬间袭来。很快遍地都是倒下的士兵，他们疯狂在皮肤表面使劲地挠，出血了还不肯停手。

“杀！杀！杀！”混乱的视线中，四周不断传来敌人的声音，周围逐渐响起厮杀的兵器声，混乱的马蹄声让心跳加速顾不得多想。士兵拿起武器就往四周砍。齐乘鹤握紧利刃，脸部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着，手心攥上利刃，刺痛的感觉盖过痒意，过了不知多久，痒意消去。

漫天烟尘散去，逐渐能看清周围的人，只见地面倒下不少人，但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留下满腹疑惑的众人。

“先是封住我们的眼，后是让我们乱身，接着才是乱心。好一个，好一个！自相残杀。”齐乘鹤眼底猩红，面部狰狞，走动时垂落的手心崩落着鲜血，蜷着的利刃松开，掉落在泥面滚上一圈，“好，好，这样才配做我的对手。放了你，果真没错。”他舔舐着掌心的血。

风声卷起那被火燎泛黑的边角。“这样才好玩。”

“寨主，我们要歇息一下吗？”方虎子瞧见她脸色有些不好，话语中带着些许犹豫。黄普歪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摇摇头，“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气急败坏的主角，会做出些什么？她也没个底。原著寥寥几笔，便绘过数百条人命。

难道木风寨的作用只是主角成功路上的垫脚石吗？不，即便是垫脚石，她也要让他狠狠摔上一跤，砸个头破血流不止。下了决定的牙反复地磨动，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们来了。”站在前端的方十关注着前方的动静，只见远处密密麻麻的人成群地涌动着，似在重整旗鼓，“我们设下的陷阱已经不多，想必挡不住他们。”

他们已经用完能阻拦的手段，现在的他们如同困兽般，只需细细将他们不断“打磨”，这木风寨就唾手可得。可现在对方却如此急切地行军，这是为何？她还需知晓些事情，于是对身侧的人说道：“回寨。”翻身跨上马，身后的人也紧随其后。

以往嘈杂的木风寨内倏然变得安静许多，从未有过的寂静席卷留守的每一个人。三户子踏着门槛，没进门就高声道：“齐先生，人都转到后山了。”齐乘舟远远地朝他点头，指腹摁压在桌面那混乱的图纸和文书上，目光追随着舆图上的字，来回扫视，俨然一副认真的模样。

嘶哑的马叫声从外边传来，接着是凌乱的脚步。三户子避在门后，将手放在刀处，小心而谨慎，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唰！”银光出鞘，“唰。”回鞘，瞬间转变：“寨主？！你们回来了。”

方虎子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要死啊，三户子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三户子讪讪地笑着：“那不是，以为你们是敌人嘛。对不住啊，手快了些。”

“再快点，血就溅出来了。你打铁打傻了吧，弄得眼都瞎。”

“……对不住。”

黄普没理会他们之间的吵闹，目光始终落在前方。齐乘舟抬眸望向她，不过才是一会，竟然就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跨步迎了上来，刚要说些什么，突然被对方攥住手，他的眼神变得慌张起来。

“你知道为何齐乘鹤要来攻打木风寨吗？”她靠近他耳边询问，暖风拂过如丝如缕钻进耳里，“不只是因为招安书，而是因为方天乾，对吗？”

他嘴角的微笑凝固，呼吸一滞，转眼视线骤然停在她的脸上。见此，黄普知道大抵是没猜错，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后坐在木椅上，“我就知道。方天乾可不是一般人，论谋略和阅历都远超其他的山寨主。你说，他会不会其实没死，而是躲起来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

齐乘舟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再次打破她的幻想般的，很快他说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想要掩盖罪证。”

“换句话来说，我们所有人，他都不会放过，宁可错杀千人不可放一人。现在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他们到了。”他的语气很平静，仿若心底无数次设想过。

他从木架上抽出剑，将剑柄横在她面前，“迎战吧，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