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宵正沉迷在小摊上挑挑拣拣,一听,立马朝四周打量,“在哪呢?”
他们离刚刚的酒楼走出一大截,此时还能看见谢千玄,着实令人惊讶。
寒阙给他指了个方向,他抬眼看去,眼见谢千玄行迹匆匆,脸色凝重,撩袍进了一间茶楼。
长明居。
陆宵视线扫过茶楼牌匾,不免升出好奇,他侧头问寒阙,“他近来什么动静?”
自从见识了这几人低到谷底的忠诚度后,陆宵把羽林卫散出去大半,尽可能收集他们的动向。
寒阙道:“吟诗作画,喝酒听琴,还有为清欢楼的姑娘一掷千金。”
他颇感无奈,“说实话,臣都担心他把明公侯的家底败光。”
明公侯是大盛第一皇商,家财万贯,光京城就有不少他家的商号。
陆宵听得好笑,“怎么跟他爹说的一点都不像呢?”
陆宵和谢千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系统颁布了共游太湖的任务之后。
在那之前,他对他的了解,只局限于明公侯来为他求封世子时的大加夸赞,说他师从大儒、克己复礼、如圭如璋、逸群之才……所以陆宵设想的,应当是一个温润儒雅的翩翩君子。
可没想到一见面,活脱脱一个风流明俊的纨绔佳人。
陆宵有种被货不对板的欺骗感,但不得不说,谢千玄的真正性子,更招他喜欢。
他说他早年外出求学,讲他见过的湖光山景,奇闻逸事,陆宵几乎瞬间就被吸引进与京城陡然不同的故事里。
这也就导致了,他看见谢千玄跌破谷底的忠诚度后,极度的落差。
果然都是乱臣贼子,一个个巧舌如簧,骗得朕好惨!
他瞬间对谢千玄没有了好印象。
如今看他顶着极低的忠诚度神色匆匆,陆宵也不免好奇。
他迈步跟了上去,对寒阙叮嘱道:“朕去看看,你隐在暗处,若有不对劲的也好应对。”
身后轻微一道风声,陆宵走到茶楼门前,正好看见谢千玄消失在楼上的衣角。
他两步跟上,眼见生意凋零的茶馆一副死气沉沉之象,二楼更是冷清寂静,只能听见走在前面的谢千玄步履轻盈,闪进一间包厢后,嘎吱的关门声。
他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陆宵更觉奇怪,悄悄站在了门外。
低低的交谈透门而来。
“贵了。”是谢千玄。
“公子,我们做生意可是童叟无欺,毕竟人命比黄金呐。”
“比说好的价钱贵了一倍。”
声音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多了一位客人,自然要多一倍银钱。”
声音微扬,似冲着门边而来。
陆宵背后乍凛。
屋门极快地开合了一下,下一秒,谢千玄墨色的衣袂翻飞,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恍若铁钳,牢牢缚上他的脖颈。
窒息感随即漫上胸腔,谢千玄似是换了个人,欺身而上,死死抵住他的肩膀,一向带笑的眼睛微眯,杀气仿若实质,冰冷地打在他的耳侧。
陆宵挥退了瞬间就要下杀手的寒阙。
他侧头,看见谢千玄目光一滞,满眼的杀意与他的视线猝然相接,消失殆尽,愕然道,“陛下……”
陆宵狞笑,“谢世子,又见面了。”
谢千玄赶忙松手,双手恭敬的垂在身侧,跪地道:“臣有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脖子上没了桎梏的窒息感,陆宵咳嗽两声,朝他身后走去,边走边说道:“没想到谢世子的功夫这般好。”
屋内窗户大开,寒风呼啸,早没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谢千玄的折扇放在桌上,扇面清新雅致,一朵金盏银台亭亭立于水波之中。
他暗自打量,视线转了一圈,重新落回谢千玄身上,他正跪在门外,塌肩敛目,一副可怜兮兮的无辜之色。
他回道:“家父自幼便让臣勤奋习武,以求文就物成,报效陛下。”
陆宵:……
他又重新看了一眼谢千玄的忠诚度,确认到,嗯,说得比唱得好听。
他无语至极地笑了一下,冷道:“愣着干嘛,进来。”
谢千玄呆了呆,他分辨着陆宵的神色,眉眼低垂,小心地起身进屋,站在了一旁。
陆宵瞥了眼这个茶楼清冷的布置,心中有了猜测。
如今虽皇权一统,天下却大,总有不安分的江湖人自成一派,这种用来接头交易的地方,京城之内只多不少。
他有一种被冒犯的不悦,眸光低垂,缓缓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有求于人。”谢千玄苦闷道:“可陛下吓走了臣的线人。”
陆宵噎住,他总觉得谢千玄有恶人先告状的嫌疑,可他也确实偷听在先,没法说谢千玄的不对,点头,理不直气也壮道:“嗯,是朕的错。”
谢千玄打蛇随棍上,露出几丝乖巧笑意,朝陆宵建议道:“不如陛下补偿给臣?”
陆宵漫不经心道:“想要什么?”
“此事也不难。”谢千玄眼尾微弯,“臣想跟陛下求一个人。”
“求人?”
陆宵疑声,看着谢千玄的眼睛殷切地盯着自己,俊脸上满是期盼之色。
他手指慢悠悠地划过掌中扇骨,手腕微抬,扇端警告似的点在谢千玄的下颌。
恍然道:“细想起来,爱卿不会是故意在这等着朕的吧。”
谢千玄笑道:“臣可冤枉。”
陆宵懒得听他狡辩,寻了张凳子坐下,“说说看。”
谢千玄乖乖的站在他的身侧,颇有几分可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