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感觉。
于秋台心尖一颤,垂下眼睫盖住眼底不清不明的情愫。
“没事。”
他快速收拾好心情,深吸一口气后从于秋台的怀抱里站起身,眼神中哀戚褪尽,转而被不拔的坚毅替代:“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们赶紧去找你说的那个幕后黑手,把他解决掉!”
于秋台狐疑地暼了他一眼,唇齿微张,疑问到了嘴边转了一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宁乾这么快就从悲伤里走了出来,是好事,他不该再去提他的伤心事。
“难过也没办法,人总要向前看。”
宁乾在裤子上擦了两下指尖的血污,才轻轻点在他微蹙的眉心。
青年脸上残留着干涸的血污,泛红的眼角逆着黄昏的光,心间化不开的悲伤凝固在微微翘起的嘴角。
宁乾望着远处翻滚的黑雾,无边无际。
不知道多少和他一样的人,和他父母一样的人在雾里绝望挣扎,悲喜都沦为厉鬼的玩物。
“早点把幕后黑手解决,才能让这样的悲剧早日终结。”
于秋台愣住了。
——小台,你不懂苍生。
二舅的叹息随着晚风刮进心里,他彼时并不明白。
母亲是苍生道第一人,宗门是苍生道第一宗,他的天赋更是冠绝古今。
他怎么会不懂苍生,不适合修苍生道呢?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救此界生灵?
识海间有道声音无不恶意的开口。
于秋台有些恍惚,下意识回答。
是为了、为了苍生。
——不是,是因为你发现这法阵和你同宗同源,你是来为宗门收拾烂摊子的,不是心怀大道来救万民与水火的。
——苍生是你自以为是的责任,却从来不是你的道。
——你高高在上,从未低头,天之骄子哪里懂万民疾苦?你要是真的急着救人,就不会为了一个宁乾回头,耽误时间!
稳固的道心在宁乾这轻描淡写的一瞥里逐渐开裂。
心脉一痛,于秋台悚然,猛地揪住心口处的衣料,豆大的汗珠顺着额间滚落。
他喘着粗气,不敢再想下去,连带着看宁乾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宁乾被他来不及压下的痛呼吓了一跳 ,急急扶着他的肩膀,见怀中人苍白到病态的脸色,急得语无伦次:“怎么了?刚刚和那谁打架伤到哪里了吗?”
“没、没有。”
道心上的裂痕止住冲势,于秋台闭眼调息,好一阵才缓过来:“我们该走了。”
“去找幕后黑手?”
“嗯。”
于秋台轻轻推开宁乾的手,将霜衣横挡在身前与心口齐平的位置,另一只手的指尖搭在霜衣亮白的剑刃上,用力一按,霜衣锋锐的剑意划破指尖,殷红血珠瞬间从伤口争先恐后地渗出。
十指连心。
“你干嘛?!”
于秋台前两回用心尖血唤来本源灵力为己所用的时候宁乾都不在场,此时更是被惊得不轻,干瞪着眼,想要阻拦的手几次举起又放下。
万一是什么绝密法术,被他打断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于秋台恍若未闻,像是没有痛觉一般,指尖在剑刃上滚了一轮。
在淋漓鲜血淹没霜衣剑身的那一刻。
灵光大盛。
宁乾清楚的看见于秋台眼底的柔软逐渐被冰冷坚硬的寒光替代。
他不喜欢这样冰冷如神祇的于秋台。
“你……”
心中隐有不安,宁乾刚张嘴吐了一个字,便被袭到眼前的灵光打断。
刺目白光在眼前轰然炸开,等宁乾睁开眼,身上的衣服早已焕然一新,于秋台也成了初见时那副衣袂飘飞的模样。
“净尘诀。”
于秋台言简意赅,袍袖一挥,霜衣脱手而出,将墙面砸了个一人高的口子。
霜衣飞至半空,于秋台紧随其后,跃上剑身,回身冲他伸出手,三千青丝飘扬在脑后:“上来,我们飞过去。”
宁乾:“!”
御!剑!飞!行!
好酷!
他抛下心底那点隐秘的不安,握住于秋台的手,踩着窗台一个用力,稳稳跳上霜衣。
不等他站稳,霜衣便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宁乾猛地后仰,眼疾手快勒住于秋台的腰才没摔下去。
太高了,霜衣剑太细,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怕得腿肚子都打颤,闭着眼紧紧抱着于秋台不撒手,生怕一个脚滑摔下去。
掌心下温热的躯体一僵,随后慢慢放松下来。
于秋台自知理亏,默许宁乾死死搂着自己。
“怎么突然这么急?”
风声隆隆灌进耳朵里,说话不靠喊的根本听不清,宁乾刚一张嘴就吃了一肚子寒气。
耗费本源灵力极其伤身。
于秋台能感觉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天赋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
他不敢停,推演着这场灾祸的源头,手中法诀变换,掌心间不断有星辰闪烁。
如果他连自己真正的道心都找不到,所谓天道垂青的天资,和笑话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