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在养着我自己呀,大老爷!啊呀还有你,你是不是也要养着我?你是不是也要帮我养着我自己?”
女人嘻嘻地笑起来,笑声大声而尖锐,引得周围的男女都投来目光,那目光绝不令人舒服。
阿雪低下头来,他只能握着自己的剑。
他没有办法。
他本就只是个无知的小孩子而已。
“我,我可以给你钱。”
“阿雪”仿佛厌倦,摇一摇自己松松散散的发髻,仿佛耍赖一般道:
“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她嬉笑着,好像被别人从背后推着,再次拉着他的手,就要急匆匆地往楼上跑。要跑到她的那扇门里,跑到那张“床”上。
阿雪不得不跟着她移动了几步,再一次靠近了那道楼梯。
他顺着她的身影往楼上看去,看见一扇用鲜红油漆漆成的门。
门里,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一切都在女子的胳膊里晃动,一对陌生的一男女撞入一扇红门里,半道挂起的珠链摇摇晃晃地掉入阿雪那一双漆黑的眼里。
他恍然大悟。
女人听见这个这个奇怪的年轻人忽然低声地说:
“表子。。。”
她用鼻子轻轻地回了一声。
对于这些侮辱,她已很习惯,她也已根本不在乎。她的脑子里只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她听到他接着说:
“走。”
走,这个字不但不合时宜,而且声调似乎扭曲了一瞬,使这个字听上去,既像是一声呢喃,又像是一声急促的哭泣。
她诧异地转头,阿雪当然并没有哭,她只看见一双乌黑而太过干净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了一个小小的她。
女人的目光一垂,又无谓地接话道:
“走去哪里?”
她以为这个人还要和她玩些“救风尘”的可笑戏码,然而这回出乎她的意料。
阿雪接下来问的是:
“他,为什么要你来找我?”
啊,女人好像终于感到有些意思了。
她没有再在意阿雪的不配合,阿雪看见她的眼睛一下子闪闪地亮了起来,好像一颗凉凉的冷星。
女人一笑,很“老实”地说:
“因为,因为他是个可怜虫。”
“可怜虫?”
“是的,那个男人,他喜欢这样,喜欢看我和别人,特别是和那些喜欢我、对我有兴趣的的人亲热。”
“为什么?”
“因为他不行。”
女人美丽的脸高高扬起。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也不小。
那一开始推她过来的紫衣男人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一只巴掌也高高扬起。
他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因为有一朵冰凉的“雪”,先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阿雪没有看他,他只是看着女人。
女人笑着,笑得大声而得意,她并不惊讶,更不害怕。她仿佛是在看一场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戏。
阿雪把剑慢慢地收回,男人往后跌了几步,连狠话也没有说,就跑了。
也许,他的确是个“可怜虫”。
女人看也没有看一眼那个男人,她似乎终于“醒来”,又好像“梦”得更深。
她盯着阿雪,懒洋洋地问:
“那么你呢?你到底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阿雪如实回答:
“因为他叫你阿雪。”
“是呀,是呀,阿雪是我的名字。这又有什么关系?”
“别人也叫我阿雪。”
听见阿雪的回答。
女人忽然没有骨头一般地软倒,她忽然坐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她忽然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
“你不许叫阿雪,你不许叫阿雪!这是我的名字!”
她这样一个又妩媚又聪明的女人,脸上刚刚还挂着无所谓的笑意,现在却忽然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
却只因为一个名字,一个不怎么像名字的名字。
而且那哭声如此真切、如此委屈,就好像是阿雪把她最后一样珍贵的东西给夺走了似的。
这种事情不仅叫人惊讶,而且叫人难过。
阿雪愣住,站在那里无措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要是他是个很富有的人,他可以把这个不算名字的名字送给她,让她不要再哭。可是他并不是,没有了这两个字,“阿雪”还剩下些什么呢?没有了这两个字,他又是谁呢?
所以阿雪只能走,不,他只能“逃”。
他惶惶地丢下了在地上哭泣的女人,像一个张皇的小孩子一样,逃出了这个发着金光的地方。
他一头扎进深深的黑夜里。
“总有一天。。”在无措、难过、愧疚、挣扎和恨意之中,阿雪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酝酿已久的念头。
总有一天,他要去向某个人讨一个名字。讨一条公道、讨一条命。。也许他能够得到一个名字,也许他能够得到一条命,也许他什么也得不到。
然而,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