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道理,爱屋及乌而已。
但那该死的病让边虞很长时间连时间都摸不清,如果活着算他其中一个要思考的事,那光是呼吸就耗费了他太多力气,他根本无心理会周遭的环境。
白一南非常非常久没有见到和他弯眉笑的小虞了。
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年轻的恋人曾经也过得一点也不好。
穿着最便宜不过的板鞋,穿得都旧了,砸缝线好几根都冒了出来。
他想,这个年纪无论男孩女孩,都是爱美的年纪,像是他一大堆打扮花哨的同学们,家里给的零花钱多到花不完,身上穿着潮牌,手机牌子像扑克牌一样的换,也要向爸爸妈妈抱怨,生活费太少。
因为他们有依靠的地方。
他后来认识边虞,对方在酒桌上你来我往,行事干脆利落,教他人际关系有多复杂,许多时候该怎么躲,怎么才能从中获得好处。
这些吃很多苦才能悟出来的道理,他有边虞教,别人有爸爸妈妈教。
那边虞呢?他要摸爬滚打多久,碰壁受挫多久才能一点点学会。
他感觉到委屈的时候,是不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白一南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滋味,仿佛全世界的苦涩都在他肚子里翻来覆去,叫他无法安生。
他看着边虞由于拿笔姿势露出的一截腕骨,袖口空荡荡的,扫下的手指修长分明,一笔一笔写下公式时流畅又自然,显得如生机勃勃的花草一样灵活生动。
但可能,又是冰凉的,需要人不停不停地捂,才能沾染上一丁点人间的温度。
余光处有车灯亮起,红色光线频频闪烁,在寂静无光的空地兀自出现。
连白一南都没看清自己的姿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拢着边虞肩膀靠到了墙角,鸭舌帽被拿下来,盖在少年的头上,两人的温度交错得太快,太恍惚,堪称飞快粗鲁的姿势,最终,却一落在帽檐上的轻轻一吻结束。
他因偶然得来的接触感到万分珍惜,却因不舍的情绪搅得头浑犟犟的。
边虞的面容完全被忽然盖过来的鸭舌帽覆盖,只留下苍白的唇角与下巴,□□的喉结被突如其来的行为弄得无意识滚动一次。
靠过来时能感受到的胸腔跳动——那时白一南每夜都要握着边虞的手腕,或紧紧靠在对方的心脏处才能睡着,他非常害怕恋人因他一时疏忽丧命,那会让他悔恨终生。
这些久违的再度接近让白一南情不自禁。
他不自觉地盯着恋人在灯光映照的光影里产生颜色的嘴唇。
很想……
亲上去。
他顶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全身紧张到开始冒冷汗的四肢,最终却只是隔着帽子,非常轻微,保证绝不会被人发现的,轻轻吻了一下。
小虞……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边虞真觉得莫名其妙。
从白一南提出需要看题的时候就莫名其妙。
他是当了几年物理老师,不是当了物理专家,是有关于电磁力的,但特别高深的知识他也不会,不要把他想得好高级。
但是白一南问了,还特意跑这么远问。
人类最有智慧的发明难道不是手机吗?
他总不能一句不会给人打发走,能怎么办,凉拌。
硬着头皮看了几眼,把会的几道圈出来,白一南连草稿纸也没给他准备,弄得他计算在手心里写。
算了算了,写完拉倒吧。
心算完几个公式,刚往题上写两个字,不多不少,准确的说是两个数字,他忽地被按进了墙壁上。
……
……????
对方的鸭舌帽盖得突然,让他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什么,只能通过一点点光线察觉出来可能是有汽车经过。
应该是汽车。
不再是飞奔的大货车了吧。
再一再而不再三,再来一次,有点过分了。
应激反应可以接受。
但边虞还是觉得难以理解,尤其在他发现自己被人圈进墙壁里时,后背猛地与冰凉的硬邦邦砖瓦接触,心里那股子莫名其妙快冒出来。
边虞拧着眉,一把将帽子扯下来,黑色碎发随之飘洒,斑驳的星光与夜色让那看着像飘动的美丽光丝,他问:“干嘛?”
“干。”
白一南没思考,脱口而出,这真是意外,没办法,他和眼前的人过于熟稔,不仅仅是感情,包括……无数次厮缠的夜晚。
既然说都说了。
他忽而逸出一声浅笑,被众多粉丝夸赞的声音在空中响得缠绵,落得暧昧,白一南是什么样的人,对方远远比自己还清楚,他迎着边虞的目光,用眼神在对方身上扫了整整一圈,一停一顿,意有所指:“小虞,这辈子你刚刚成年了,对吧。”
白一南要是不嚣张肆意,也撞不进那双冷若寒潭的双眸中。
边虞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也不是青涩朦胧到牵手都会害羞不已的年龄,更何况,眼前的人的确曾经与他最为亲密。
说什么,简直心知肚明。
边虞看着白一南,半晌,也笑了。
笑得很轻,更多偏向于一声气音,但这够打破他长久以来萦绕在身上的寡冷,那声笑足足让白一南怔在原地。
这种姿势,明明算是边虞在里,白一南在外。
但边虞并没着急摆脱困境,反而一手揣兜,靠在墙上半支着身体,那让他看起来说不上来的潇洒。
白一南只愣神了一下,感到胸膛前方有触感时,他下意识看去,只见被他阴影所笼罩的人抓着鸭舌帽,用着那硬质的帽檐感受到腹肌的位置往下滑。
捏着帽子的手指像是没有用力一样,散漫松垮,好似下一秒鸭舌帽就要落地。
却用这种若有若无的力气,轻轻松松地让他能感觉到在他身体上滑动的线条走势。
白一南几乎是一瞬间,脊背快要烧了起来。
因为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没躲,一动不动,直到帽檐滑到腰带位置处时,他不由自主地错了一瞬呼吸。
他又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
忽地,帽子被按在他腹前,非常突然,他匆忙去接,差点没接住。
抬眼,只见边虞抬了抬下巴,一字一顿,说得清楚:“不好意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白一南起初还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边虞的头已经探过来,短暂的呼吸交接——而后是彻底的身体错开。
边虞转身的位置,恰好站在路灯下,或许有着光晕的原因,那让他的目光沾染上了少许温度,仿佛真的回到故意耍坏心眼但无法让人移开目光的少年秉性。
他轻佻地望过来:“现在,我不和比我大三岁的老男人谈。”
那一瞬间,白一南整个心丢掉,扑通扑通的,完全失控地跳起来。
又可气又好笑。
他回味那一句话。
比他大三岁的老.男.人。
他哑声失笑。
这小子,有时候真是气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