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修衣把手伸进展兰枝的口袋,皱巴巴的黄纸被金修衣放在茶几上。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生活特别美好?你开始不舍、开始期待?。”
金修衣在展兰枝面前蹲下。
金修衣伸手在展兰枝眼前挥了挥。
“你忘了,我不爱你,就连我们的初遇都是我的精心策划。”金修衣笑着站了起来。
展兰枝扭过头,有些赌气地说:“那又怎么样?随便你爱不爱我,反正你现在离不开我。什么时候送你离开这都取决于我,我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展兰枝没有再看金修衣,转身继续收拾地上的画材。
“兰枝,贪心的人没有好下场。你现在和赌博没有区别。”
展兰枝的手颤抖一下,刚捡起的笔刷又掉落在地。
的确,她心中的危机感在不断提醒她,不要犹豫。
但是她忍不住贪心。
展兰枝的语气里有些失望:“修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一直爱你呢?事实就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展兰枝都会喜欢金修衣。只要你在身边,我们就会有更加值得纪念的时刻。”
展兰枝将她的画材归置得井井有条,叹了口气,问:“那你又是什么立场来劝我呢?你明明说过,你会不惜一切手段活下去,为什么又要劝我?”
“我喜欢你。”
金修衣的语气没有波澜,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哗——
收好的笔刷再次散落一地,笔尖上的颜料点点飞溅在褐色的木质地板上。
“你说什么?”
展兰枝不管散落一地的笔刷,上身靠近金修衣,眼神复杂,有探查、有喜悦。
金修衣被展兰枝逗笑了。
展兰枝是那么熟悉金修衣的笑容。
弯弯的眼睛,下垂的睫毛,嘴角的弧度。
一切都与往日玩闹时候重合。
金修衣的手腕轻轻搭在展兰枝的肩膀上。
“爱和喜欢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嘴皮上下一碰就行了。你别真信了。”
“我说过世界是恶心的,一切都会在这里腐烂发臭,更何况是爱这种不靠谱的东西。兰枝,不要太贪心了。”
“贪婪的人是赌徒,心存侥幸的人是赌徒,我们不赌博,我们是守法好公民。”
金修衣的明快的声音在展兰枝的耳畔不断回荡。
“你不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爱我,我为什么不相信呢?我驯化了你,你离不开我。”
“可是展兰枝你知道吗,过去修裳还和我说我俩是天下最好的姐妹呢。”
“我逐渐想起了很多,零星的记忆碎片时不时会浮现在眼前。尤其是那天见到金修裳和金修袍后,我记起了更多。”
金修衣直接坐在地上。
她用力拉了拉蹲着的展兰枝,展兰枝重心不稳,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现在她们的视线齐平。
她又开口问:“你知道我的嗓子是怎么坏的吗?”
金修衣的手指间随意在喉咙齐平的位置快速划了两下。
展兰枝不由自主地看向金修衣的脖颈。
金修衣的脖子很长,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什么瑕疵。
薄薄的皮肤附着在骨头上,一节一节的脊骨清晰可见,像梅花桩。
金修衣生前就很瘦,现在的金修衣更是瘦得病态。
“和金修裳有关?”
金修衣轻轻点头。
“小时候吧,那时候还没有修袍。她说要和我玩捉迷藏,我来抓,她来躲。
她故意发出了声音,把我引到了厕所。那时候我们家很穷,刷厕所用的是最廉价的含氨水的清洁剂,发生了什么你应该能猜到,你也应该能想象出味道。”
“你被关进去了?”
金修衣满意地看着展兰枝点了点头。
“多久?”
“我们开始捉迷藏的时候,我的母亲刚去上班,是她下班发现了昏迷的我。”
“你的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展兰枝的心里一阵绞痛。
她难以想象金修衣的痛苦。
“因为我唱歌得奖了,母亲奖励我,带我出去吃了一顿。”
“你别这个眼神看着我。治疗挺及时的,除了一点点后遗症,只要平时注意,就不会有别的问题。只不过是后来又出了一点小差错,才变成现在这样了。”
展兰枝看着金修衣,她说不出别的话。
她不觉得自己能安慰到金修衣。
她也不觉得金修衣需要她的安慰。
“你是不是一直知道总有一天嗓子会坏?”
“嗯?为什么这么问?”
“修衣,你总是说你很了解我,其实我了解你也同样一点都不少。
你很喜欢音乐,大学的时候你一直在尝试不同的乐器,当时我只是以为你喜欢尝试。现在看来,你就是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展兰枝低着头,不再说话。
滴到地上的点点颜料已经干了。
展兰枝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这些颜料,颜料嵌进了她的指甲。
“我说这件事不是在扒开我的伤口,也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说实话我并不悲伤。
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一点点恶念就足以让感情变质,你不该犹豫的。”
“我和金修裳没有区别。”
金修衣突然凑近。
微弱而冰冷的呼吸不断蚕食着展兰枝身上的热气。
几条红褐色的血丝爬在青灰色的眼白上。
只有这种时候展兰枝才会想起金修衣已经不是人了。
展兰枝的心开始疯狂跳动。
金修衣又回到原位,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