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鹤斯微点头,刚敲了两下,余淼就贴着垫了过来,贝斯声突然变得很大,音色非常沉闷,像隔着非常厚的板子在弹,但搭着程鹤斯非常干的鼓声,又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感觉贝斯和鼓融为了一体,在来点波音,好像鼓声变成了颤音。
“我去,这他妈是我弹的?”余淼的手感变得很奇怪,看了眼程鹤斯,对方雷打不动,节拍非常稳,“我到底是在打鼓,还是在弹贝斯?”
“你那一声吵人的震动给的灵感。”贺莲道。
这次的前奏和上回一起的合奏的又有点区别,无非是让贝斯音更凸显了些。
“怎么样,有点自信了吧。你不是说比不过那个贝斯手么,不知道他们玩什么类型的音乐,反正我们的类型,你的贝斯声不会被淹没。”
贺莲扬了扬眉,把这段也用采样器录了下来。
其实已经录了好几个版本的前奏了,贺莲一直没想好用哪个,因为总感觉哪里还不太对味,刚拨出几下和弦,鼓声就跟着过来和上了,他一愣,停下来,鼓声也停了。
另一边,森野真根据变换的前奏,更改音色和弹的指法,鼓声也和了上去,但跟之前的感觉非常割裂,好似一个情绪高涨,一个情绪是一条直线。
这种细节其实很难辨别,因为大家都在各自调着各自的,声音忽大忽小,打鼓的人之需要掌控好节拍和力度就好了,但刚刚那两下不同的和音,在耳朵里非常刺耳。
“喂,你怎么回事,还是不舒服么。”
贺莲把琴甩到一旁,摁住两根鼓棒的头,微弯下身子盯着程鹤斯,制止他的动作。
程鹤斯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回视,“没有。”
看着这样无辜的神色,便直身起来,拉了一个椅子过来坐他旁边。
“你再打一下,跟森野和。”
森野闻声什么话都没说,拨出一个点弦出去,程鹤斯跟着敲鼓。
“不对。刚才我弹的时候,你不是这样打的。”贺莲看向森野,又看了看程鹤斯,“你对他有什么意见么?”
他记得他们并没有什么冲突吧,除了抽烟那次。
“没意见。”
程鹤斯只是瞟了一眼森野就又看回鼓棒上,好像对这种问句并不放在心上。
“有话就说。以后都是要一起上台的,要是上台是这样子的鼓声,可能连垫底的名额都够不上了。”
森野毫无顾忌直接指出了程鹤斯的问题,“你第一次不是这种水平,刚刚我就随便弹了弹,你的鼓音就弱了下去,没发现我的吉他声都盖过你的了么。莲只弹了几个音,你的音就跟他对抗似的,非常有冲击感,像两种水平一样。”
他淡淡地吐出这些话,也不在意程鹤斯会不会对他心里有芥蒂,非常带有强压性的陈述句说出来,“我是主音吉他。在台下就算了,但在台上,希望我的音不会压过你的,别忘了你是鼓手。”
每个字都像有刺一样,余淼都听出了不对劲,“不是,野哥,你跟程哥有什么矛盾吗,他和你也不是一个学校的,平时也见不着,说话别这么锐利嘛。”
贺莲根据程鹤斯截然不同的鼓声,直觉到点什么,但不敢细想,就从程鹤斯虚握着的手里抽出鼓棒,轻轻敲了敲他的头。
“别带主观个人色彩打鼓。我们是一个团队。不满就憋着,不是说决定好了要待下去?”
程鹤斯倒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从他绷直的嘴唇,温和的面容逐渐冷却的样子看,他心里头似乎不太爽。
贺莲觉得有意思,以为程鹤斯一直都能保持住脸上的社交面具,打鼓的节拍都这么像机械,声音也一如往常温和,现在看来,其实仔细观察,这情绪也不是不能感受到,而且,感情还很强烈…尤其是跟他和吉他的时候,鼓声像是程鹤斯在说话。
贺莲戴着耳麦,反坐在椅子上,在离程鹤斯一条线上、不远处角落的长桌前,这里放置着电脑和显示器,录音设备、合成器等东西,全是他自掏腰包买的。
他把采样弄进电脑里,看了几眼程鹤斯毫无变化的侧脸后,再回到波痕不齐的作曲界面,突然就跑了神。
脑子里在想:程鹤斯难道都是用打鼓来表现情绪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