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男友这种词,实在是很难和宿远征扯上关系。
鱼歌停下开门的动作,抬起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时,黏糊糊的触感在心里拉出几道不同的思绪,转身回走两步,靠住正对着杜女士病床的床边,看向天花板。
横竖交错的线条像极了人生既定的轨道,每一条线都能将他的始与终贯穿,又再每一次相交的节点残留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对于他突然对挑衅做出回应,杜女士略显憔悴地抓紧搭在腰腹的被子。
“妈妈,你知道三月三是什么日子么。”
三月三是他的生日,是他一年中难得不再压抑自己的一天,但这一天,他悬着的心再也放不下了。
杜女士没说话,但从她渐渐阴凉下来的目光中,也能猜到鱼歌后面想说什么。
“你想的没错,我遇见孔明灯了。”
这个人名就像触及到了杜女士心底最恐惧的存在,她甚至不需要回想就能精准地从记忆的深海中拨找出这个人的全部资料。
她猛地坐起来又因为腰腹无力重重躺回去,头磕在栏杆上发出很大的一声闷响。
她颤抖地质问道:“你..你说什么?!”
鱼歌低下目光睨着眼前终于熟悉起来的人,扬起明媚的笑容,吹进来的风刮乱了出门时稍加打理的碎发,背在身后的手轻抚着另一条手臂,感受着薄薄衣料下浅浅的凸起。
“说话!”杜女士怒喝。
“我该说什么呢。”鱼歌笑笑,牙齿咬着舌尖在口腔里鼓囊着琢磨着措辞,“说他像十年前那样追着我?一定要和我形影不离?”
短短的一句话就像是尖刀插进了杜女士的喉咙,截断了她蓄势待发的崩溃。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发颤,面部逐渐狰狞,压着嗓子低吼,“闭嘴!鱼歌!”
怒吼与咆哮再也不能打断鱼歌略带讥讽的笑,他漠然地看着杜女士又将手边的一切朝他砸来,飞起的刀子因为力度不够,堪堪滚落在脚边,发出声冰冷的声响。
“滚出去!”
人好像真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像小时候,杜女士只要一说这几个字,他就会乖乖找出作业本,老实跪在门口。可再听见这几个字,只会游刃有余地顺从,“好的妈妈。”
“不过妈妈,你还好奇十年前我没有回答的问题吗?”
十八岁的生日,破除禁忌的年岁,撕开了身体的枷锁,回忆起那段旖旎迷乱的春晨,神情难得溢出一丝怀念。
如果非要说男朋友,那孔明灯算他还没来得及分手的情人吗?
杜女士难以冷静,胸腔颤抖着,逼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鱼歌微微歪头看向被敲响的房门,嘈杂慢慢和记忆中的声音叠合,“我该走了。”
“鱼!歌!”
杜女士紧咬牙关,憔悴沧桑的面容格外扭曲,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竟然能听见牙齿咯吱咯吱的声响。
“滚!你滚出去!滚!!”
鱼歌捻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脖子上的水果汁液,看着因为激动身体悬挂在床沿上的人,看着她隐隐可见的半截膝盖,看着她艰难地抬起脖子怒视他,居高临下的藐视终于让他有了被沉压已久的快感。
破门而入的阿姨与护士熟练地将两人隔开,安静的环境因为涌入的人群一下子变得喧闹,不再适合谈话。
被推搡着离开时,身体里突然涌入一股无法被控制的反叛感,倔强而又强硬地紧紧攥住门把手,不肯让步半分,质问的声音变得尖锐,“妈妈!如果我铁了心想和他在一起,那他未来的妻子会变成下一个你吗,孩子会变成下一个我吗?!”
杜女士怔住了,她停下了挣扎谩骂的动作,挥舞的胳膊慢慢落下来,脸上滑过两道绝望的眼泪,扭曲着身体看向不见人影的拐角,暗哑道:“鱼歌,你疯了?还想再一次毁了孔家小孩。”
毁了?
又是这套听腻了的说辞,难道他的喜欢对孔明灯来说的确不值一提吗?!
每次想到这都能联想到他们说不开的过往,胸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崩溃而又绝望地拍了两下门板。
再次关起的门板夹断了杜女士的嘶喊,冷眼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急促地喘息着,抬手挥开护士小姐姐想替他擦拭脸部伤痕的手,低头快步朝着安全通道走去。
您放心,他那么好,我怎么会舍得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