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他当机立断,又是打120,又是联系人过来。
现在在程隽面前,他觉得还是要维持住一点靠谱的高人形象。
“程隽你好好休息哈,莘尚你给老子滚出来!”
蒋合把人拎走,房里就剩程隽和庆禛。
程隽躺下,摸着额头包扎的绷带,埋在枕头里的脸颊慢慢露出一个梨涡。
他不后悔。
他终于做到了。
完成那个保护徐慕慈的诺言。
自从知道帮米米请医生的人是徐慕慈,他就觉得亏欠他许多。
比起受人恩惠,他更习惯付出。
回忆起过往徐慕慈对他点点滴滴的好,他总不知道能回报他什么。
这一次的事,哪怕只是乌龙,他也觉得自己是为徐慕慈做了什么的。
“对了,庆禛,”程隽翻过身,环视病房,“慕ci……他呢?”
他虽然帮徐慕慈挡了一下,可也不知道徐慕慈后面有没有出事。
庆禛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支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起身:“你休息吧,等会许无恙他们过来看你,不要急着出院,这里的费用有人付。”
“是……徐慕慈吗?”
庆禛诧异回头,“不是,莘尚。”
程隽“哦”了声,脸上浮现失望。
庆禛出去时跟无恙他们迎面碰上,季钰米米紧张地围到病床边,将程隽从头到脚关心一遍。
庆禛突然顿住了脚。
无恙侧眸睇来一眼,他还挺少见如此安静的时候。
“庆禛。”身后程隽趁机叫住他,“他真的没事吗?能不能让他来见见我,或者我去看他也行,他现在在哪?”
庆禛沉默一瞬,骤然叹气。
程隽如今只是伤了点头皮,已经万幸。
徐慕慈呢。
他不知道见过他自伤过多少次。
无论冬夏,徐慕慈总是一身长袖,如果掀开他的衣袖就会看到,他一双手臂俱是伤痕累累。
从今年的春天开始,伤痕尤其触目惊心。
他忘不了,昨天他赶到时所见的徐慕慈,顷刻间,那人所有伪装的冷漠与无情荡然无存。
徐慕慈怀抱着人在大街上磕磕绊绊奔走,忘却了所有理智,眉目冷郁都化作慌张无措,一心只有为怀里的人找医院。
他知道程隽对于徐慕慈特殊,从今年徐慕慈突发奇想要下乡起,他就知道。
原以为是源于少年的一场心动。
那个冷硬心肠的家伙,却把人爱得如此卑微。
那甚至已经不是单纯的喜欢。
“你别问了。”庆禛半晌道。
“庆禛!?”程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避而不谈。
无恙自觉地挡在门口,誓有他不交出人就别想走出去的架势。
庆禛恼羞成怒:“你为了救他而受伤,他不敢面对你,不敢面对你知道吗!”
……
VIP病房住宿体验虽然好,程隽连着住了几天院还是不适,最后在莘尚蒋合的极力挽留下,还是搬回了家住。
他也没这么脆弱,轻微脑震荡的伤,在哪躺不是躺。
本来还想立刻去学校上课,被无恙他们阻止了。
季钰承担起了买菜回家做饭的责任,一点不许他出门。
晚上季钰回来晚,程隽还琢磨要不要去接她:“下这么大雨,季钰也不知道有没有带伞。”
“我去我去!”程小米抢着举手。
两个都是病号,还是别添乱了。
程隽一票否决。
不久从楼上看楼下,就有季钰的身影往里跑。
快到楼道门,季钰顿了顿止步。
早春夜间那么大的雨,她穿着雨衣都冻得瑟瑟发抖。
墙角的人却毫无所动。
他蹲坐在那里,好像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属于人类的感官,漠然无物。
“季小鱼回来了!”温暖的家里喜气洋洋迎接她。
“下次这么大的雨就别赶着回来了,晚饭我都做好了,快来吃。”脱下的雨衣顺手被接走。
季钰手里空空无物,虚空中握了握:“好。”
今天无恙没回家,但三个人吃饭也热闹。
有米米在,更少不了欢声笑语。
“这个阴雨天气还真是没完没了。”程隽看看被风刮响的窗户,抱怨一声,放下碗筷去关窗。
“大哥……”季钰咬着筷子,想到什么,“我觉得,你最好出去看看。”
程隽回身望了望她,又看看窗外,立刻拿伞出门。
“怎么了?”米米揉着眼睛犯困,“大哥怎么突然出去了?”
收回出神的心思,季钰揉揉她头:“没事,我们家多了一个门神。”
门外伴随脚步声,楼梯间声控灯不断亮起。
“徐慕慈?”程隽下到一楼楼道门口,试探往外轻唤一声。
雨幕层层隔开两个世界,立在楼梯口都能感受到打进来的寒凉雨丝。
啪,程隽咬咬牙打开雨伞。
花坛边路灯斜斜投下一道人影。
积水一层层漫上台阶,那里,雨天,车,直接开进海里。
海水慢慢从鞋底蔓延到脖子,失去呼吸。
波涛汹涌,淹没了他的人间。
“慕慈?”
夜色浓郁,程隽不敢置信出声。
守在他楼下的人,湿漉漉的发丝贴着脸颊,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雾气,笼罩深处的空洞绝望。
暮色里,那双浸润了黑暗与欲.望的黑眸抬眼,撞进一双错愕的清透瞳孔。
神。
他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