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进来!”程隽吓一跳。
外面下这么大雨,徐慕慈也不怕淋坏身体。
刚刚举在手里的伞不知不觉掉落,他也顾不上,赶忙把人拉进来,拥着人一直推到楼上家门口。
季钰和米米看到他们这副落汤鸡的模样也吃一惊。
程隽摇头示意她们进去。
她们也知道素来疏离冷淡的徐慕慈骤然表现这么狼狈,不好让人看到,连忙躲进房里去了。
“快把湿外套和鞋子脱了,先去浴室洗个热水澡。”
徐慕慈完全失神不在状态的样子,就像丢了魂的躯壳,没有丝毫感情的机器人。
但幸好他说什么都会照做。
好像他一个指令,他就做出一个行动。
只是等他给他找到身换洗衣服过来,浴室里却迟迟没有水流声。
程隽推门进去,一具白皙颀长的躯体就赤条条站在那花洒下,看不清神色。
程隽闹个大红脸,闭着眼睛过去给他打开花洒:“不要再着凉了,快洗完出来,衣服给你放这。”
他又闭着眼睛出去,听到里面有正常的洗浴动静,才放心去厨房熬姜汤。
熬了会,心里又提起来,想过去浴室看看动静。
徐慕慈已经穿好他给的衣服,站在厨房门口怔怔看着他,好像在等他下一个指示。
湿漉漉的发丝贴着脸颊,他抬起浓密眼睫的眸子,黑眸无底幽深,又有某种茫然。
一种脆弱的破碎感当下戳中程隽心房。
简直了。
他都无法形容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徐慕慈。
接下来他叫他喝完姜汤,即使有点苦辣,徐慕慈也面不改色喝下去了。
叫他进房间来吹头发,他也会接过他递来的吹风机。
只是看他魂不守舍出窍的状态,程隽也不放心他用吹风机。
这要头发卷进吹风机就不好了。
程隽干脆拿来自己常用的干毛巾,亲手给他擦干头发。
边擦边安慰自己,主要是面前这个徐慕慈有种谜之脆弱感,就像小孩一样需要他照顾。
他也不是真当保姆当上瘾了。
“好了,快上来躺着。”铺好暖和的床,招呼徐慕慈上来,原本两个人都冷的话,挤挤也不要紧。
想到徐慕慈以后对他的感情,怕现在逾越距离引起误会,程隽还是任劳任怨爬到上铺折腾。
他在上面铺无恙的床,徐慕慈就在下面看他。
等他爬下来,强硬地让他赶紧躺进被窝,徐慕慈才乖乖上了床上。
给他盖被子时,程隽摸到徐慕慈手腕都是冷的,赶紧掖实点。
此刻看着徐慕慈阖眼睡觉,刘海乖顺地贴着额头,还挺有种回到大学做舍友时的感觉。
彼时徐慕慈不就是睡他上铺吗。
这一夜屋外风吹雨打,程隽却睡得踏实。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徐慕慈表现太乖顺,他没有梦到以前那些不好的内容,反倒都是大学里彼此相知,素无芥蒂的轻松回忆。
这导致他翻个身,手里环到一个冰冷的身子时,半梦半醒以为是在大学寝室里,黏糊糊的嗓音无意识嘟囔:“慕慈,你回来了……”
他大二时,徐慕慈有一阵子整个人都是不正常的状态。
日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
他问他,他也只是怔怔失神看着他。
倒挺像昨晚的样子。
徐慕慈天天大半夜疲倦不堪回来,十次总有九次爬错了床。
程隽好脾气也不恼,看天寒地冻,瑟瑟缩在他床上一角的男人,分了自己的被子给他盖上,嘴里嘟囔:“慕慈,明天早点回吧。”
隔日徐慕慈倒听他的劝告,只是没几日便又故态复萌。
程隽也拿他没办法。
那一日日的,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见了什么人。
到底徐慕慈的那个圈子跟他不同,他也没再问。
只是深夜还要苦兮兮将人让上床,细心掖实他被角的时候,心里只把庆禛怨了又怨。
要不是他带坏了徐慕慈,徐慕慈怎么会如此。
“大哥!起床了没?!”房门外米米一声询问惊醒他浑噩未清醒的意识,恍惚感觉自己离地面的距离变近。
他昨晚不是睡着无恙的床吗?
他转头,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趴伏在他枕边,好似感知到他的眼神,转过脸像只乖顺的大猫伏在床边,不错眼望着他。
四目相对许久,程隽终于忍不住,支了脸笑吟吟问:“霸占了别人床的小贼,要起来吃早餐吗?”
徐慕慈轻轻哼了声,扭头:“小贼不吃。”
程隽扑哧一笑。
余光瞟到程隽笑出声的模样,白皙的脖颈喉结不自觉滚动,徐慕慈手指攥紧了被角。
“不……不要再替我做那样的事了。”
他盯着那抹眨眼的白色,心里积攒的许多警告、生气、质问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从政多年,徐处长早练就了口舌之利,可是对着程隽,却越发不知如何开口。
他一日日的缄默,沉默,直到程隽都怀疑他们的友谊不复从前,他仍然多说不出一个字。
“可是,我还挺开心的。”程隽轻轻摸着头上的绷带,看着眼前青涩的徐慕慈,眼底荡漾着柔软的清波。
若是面对那个三十几岁的徐慕慈,对方的缄默,只会让他觉得压力倍增。
可是现在是十七岁的少年徐慕慈啊。
他那么孤僻内向,
只要他愿意说话,他就能明白太多意思。
他在担心他的伤呢,他不想让他再为了保护他受伤。
只是徐慕慈不知道,他心里有多高兴,自己终于践行了诺言。
哪怕那是少年人的义气。
窗子透进的曦光沐浴下,徐慕慈神色恍然似心口扎了一针,突然刺痛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