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这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

寒月方沉，细盐似的雪粒子已簌簌落在朱雀大街的琉璃瓦上，为朱红宫墙披了层素绡。

檐角铜铃在朔风中轻颤，惊起栖在望楼上的寒鸦，鸦影掠过九重宫阙，掠过锦衣卫绣春刀尖凝着的寒光，最后停在太和殿鎏金飞檐的螭吻之上。

天幕乍亮时，巡夜的侍卫仰头望见雪幕中浮动的流光。

星子般的碎芒聚成天幕，星星俊俏的下小脸又出现在了天幕之上。

“大家好！我是只讲正史不讲野史，超级不正经主播星星，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清朗男声破开雪幕。

“上回我们说到，上回说到咱们君后大人执掌三十万玄甲军虎符，弹指间震慑满朝朱紫——可当那些千年狐狸是摆设不成？”

其实你说掌三十万玄甲军虎符，你问有没有人反对，怎么可能没人反对？”

"青史写得倒是漂亮，什么'众臣拜服，山呼千岁'，可诸位细品——"星星指尖流转折扇，敲出金銮殿幻影，"这位主儿可是被'请'进宫的呢！虽在东宫当过短暂幕僚，但论资历......"

他扳着骨节分明的指节逐一细数："论军功？白身！论根基？飘萍！更别说每日三碗汤药吊着的病骨！"

"因此昭武帝北征前，早将淬毒的刃留在了凤都。"星星折扇倏展，填幕中现出蟒袍玉带的英挺身影，"执掌京畿防务的楚郡王齐林，摩挲着雁翎刀冷笑：'本王才是圣上至亲至信之人，小六算哪颗葱，哪颗蒜！'"

寒鸦掠过承天门时，巡夜侍卫的灯笼忽明忽暗。此刻西郊大营里，楚郡王齐林摸着同款雁翎刀。

这才对么，本王才是阿弟最信任的人，我就说么，我怎么能不如小六那个恒亲王。看看，这不是留本王执掌京畿防务！

淬毒的刃，这名头不错，本王喜欢！

"要说这位郡王的身世啊......"天幕中青年突然压低嗓音，折扇尖凝出一点寒芒，"名份上是洪景帝养子，实则是其胞弟的遗腹子！当年高祖还是幽州总兵时，为联姻清河崔氏——"

扇面陡然展开，映出天幕中风雪夜行的提亲队伍。赤金聘礼在崔氏朱门前融化了三尺积雪，为首的少年将军甲胄结霜，眉间却燃着灼灼意气。

"那可是高祖嫡长子！未来的洪景帝！十八岁就平定陇西之乱的少年英杰！"星星折扇重重敲在掌心，"崔氏却嫌总兵府门第不够，祖上出身草莽，族起不过三代，硬是把人晾在冰天雪地里三个时辰！配不上，你别许嫁啊！"

殿中鎏金狻猊炉腾起的药雾中，太子齐乾手腕稳如磐石。天青釉药盏沿口流转着温润的光，映出洪景帝鬓边新添的霜色。

"三个时辰......"洪景帝忽地轻笑，喉间呛出铁锈味，眼底却燃起少年时的星火。

太子敏锐地捕捉到帝王痉挛的指尖，那是每逢阴雨天便会发作的旧伤——当年崔氏门前，正是这只手攥着冻成冰坨的聘书。

"父皇咽了药再说话。"太子突然翻转手腕，玉匙精准抵住帝王舌根。

这个在军营练就的动作，让他想起围猎时，暗卫也是这样捏着下颌灌下毒药——那些与崔氏暗通的朝臣，到死都不信温润如玉的太子能这般果决。

"崔氏这局棋可是下得稀碎！"星星折扇点了点手中，"之前我们说过，孝慈皇后本是崔家旁支庶女？生母早亡，父兄战死陇□□留她和弟弟相依为命！"

天幕幻出破败小院，雪粒穿透漏风的窗纸。十二岁的孝慈皇后正将最后半块粟饼塞给幼弟，自己就着雪水咽观音土。弟弟腰间悬着的残缺玉佩，隐约可见"陇西军前锋营"字样。

"可是，她父兄本是替嫡支公子挡了流矢！"星星突然甩出折扇，十二根扇骨在天幕中折射出十二道血色箭影，"嫡支承诺照拂遗孤，转头却克扣抚恤金——诸位瞧这账簿！"

天幕浮现崔氏库房密录，朱笔勾销的条目下赫然是"偏房抚恤银三百两，充作嫡三公子冠礼酒钱"。

"崔氏本打算用她填个庶子正妻的空缺，偏巧高祖来提联姻。"折扇猛地敲碎幻象，星星冷笑道："嫡支贵女岂肯下嫁武夫？

崔氏这个时候倒想起这对姐弟了，族老们便把这烫手山芋似的孤女，塞进了总兵府花轿！

塞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既全了联姻之名，又绝了后患——毕竟，谁会信个吃土长大的庶女能成气候。"

"谁料这株风雨飘摇的幽兰，偏生在了真龙命格里！"星星折扇一敲，眉眼里尽是蔑视，"待高祖龙御九重，你们倒想认亲了？可还记得她出阁那日，连族谱都没让上主册？"

"完了......全完了......"族长枯槁的手指抠进梁柱丹，他知道，从今天开始崔氏完了，那些被刻意抹去的往事，克扣抚恤金，正是崔氏百年清誉的催命符。

“这还不是最狠的，最狠的在这里！我之前以为崔林楠是走失，现在，原来不是！”天幕主播星星突然展开半卷残破的泛黄族规。蝇头小楷写着"丙申年腊月，偏房子弟崔十七郎除籍"，朱批日期恰是孝慈皇后出阁前夜。

"好个'本族子嗣岂能带走'！"青年折扇敲碎天幕幻象，露出半张残破当票，朱砂印鉴正是崔氏名下当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