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寒心里咯噔一声,可是明明刚刚才喊过……
他不太确定的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伍爷爷,随后对上男人有几分捉摸不定的眼眸。
他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红了耳廓,抱紧怀里的芍药,白里透红的花瓣遮住了他小半张脸。
蚊子哼的声音从小小的从花瓣下传来:
“…哥。”
原来没忘。第五江臧低垂着眼眸,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
“去吧。”
杜若寒这才如释重负般的绕过他走到第五治的跟前,脸颊上是遮掩不住的绯红。
“伍爷爷,不好意思,我来之前应该先和跟您说一声的。”
说完,他将芍药小心的插进床头边上的花瓶里,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他没想过会这么巧的在这里碰见江先生,自己又不太礼貌的打断了真正爷孙俩的独处时光。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的同时,又觉得尴尬和不太自在。
大抵是在这爷孙面前他才是真正的外人,他能找寻的也只有一个被赋予了的尴尬身份。
但第五治却并不这样觉得,他笑着说道:
“别说这样的话,又没有外人,你能来爷爷发自内心的高兴。”
“更何况你还带了这么一大捧漂亮的芍药,好香。”
杜若寒摆弄花枝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很小心的偷看他一眼,像是不太想让人发现。
第五治就像是他幻想中想要的爷爷那样,慈祥温柔,和蔼可亲,他关心杜若寒的学习,吃穿和用度。
他让总是很忙的江先生抽出时间来给杜若寒开家长会,而不是随随便便找一个保镖或是通知杜兆。
他会跟杜若寒开玩笑,斗表情包,而对于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病痛和折磨一概不提。
但杜若寒能看到他日渐消瘦下去的身躯,以及越发难看而蜡黄的脸颊。
人总是这样,随着感情的与日俱增,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幸福,而是害怕与失去。
杜若寒只敢看这一眼,很明显第五治的精神头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足了。
再过一会儿,他就必须要休息了,他整理好花瓣便放下手,想把伍爷爷的时间尽可能多的留给江先生。
“爷爷,我改天再来看您。”
杜若寒很乖,第五治下意识抬手想要挽留,但想了想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好,明天就来的吧?”
“来的,爷爷。”
杜若寒笑着应一声,第五治这才放心下来目送他走。
等他走到门口,一直没有出声的男人忽而开口:
“杜若寒,车里等我。”
杜若寒愣了一下,下意识点了头。
等他走后,第五治脸上的笑才尽数收敛,只剩下深深的疲倦。
他没有说话,第五江臧也不急着开口。
他低垂着眼眸从口袋里摸出黑色的烟匣,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点上火。
不一会儿,房间里燃起另一种甜腻的香气,很快气势汹汹的压过芍药香。
第五治很慢的撩起眼皮,声音低沉,却算不上有力。
“我选他,是让他成为你的omega,而不是你的弟弟。”
第五江臧听罢,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只不过这种笑意并未直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漠。
“在我看来,这没什么不同。”
第五江臧垂着眼,黑色的瞳孔倒映着指尖燃起的一点猩红,衬着俊美的脸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某种完美生物。
第五治在沉默中逐渐意识到,自己想法的可笑。
他希望在自己死后,有人能够代替自己陪伴在第五江臧左右。
然而第五江臧的妥协,仅仅是换了另外一种看似温和却不容置喙的方式来抵抗。
可这件事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并没有带来更多的影响。
真正受到影响和改变的,只有那本就可怜的小孩一人。
尽管第五治并不想用玩弄这个字眼来形容,但显而易见的是,杜若寒还是成为了他与孙子之间不断拉锯的牺牲品。
他们与他的亲身父亲没什么不同,第五治花了一笔钱相对来说得到了小孩的支配权。
他本来有机会成为第五江臧的妻子,但绝大可能性他只是第五江臧摆放在豪宅里一个小小的修饰品。
在漫长的岁月里,得不到主人真正青睐的一眼。
想到这,第五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像是真的累了、倦了,于是神情渐渐松动了:
“他还是个孩子,你别伤害他。”
第五江臧夹着烟的手微微一顿,他在淡白的烟雾中抬起眼,脸上其实并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第五治却能感觉到他的不高兴,却不知具体是为了什么。
“是啊,您也知道他尚未成年,就往我身边送。”
第五江臧轻笑,指尖的烟灰随着他沉着有力的说话声而被震动着掉落。
第五治缓缓闭上眼,不想再看他那张在某一刻与他父亲十分相像的脸。
第五江臧却一直站在原地保持不动,目光深邃的落在第五治紧握在一起却控制不住气抖的双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