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并不算愉快的心理咨询的几天后,顾畔来到了一家叫作“寂静”的小酒馆面试兼职。
因为他有点缺钱了。
虽然可以和远在海外的老母亲邓巧曼伸手要钱,但他不想。处理任何人际关系都让他疲惫,这样的疲惫仿佛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断了他和周围人本就不多的联系。
远远看去,酒吧外头的卷帘门已经开了,可玻璃门的把手上却还挂着刻有close字样的木牌。
顾畔走近贴在玻璃上往里探了探。
酒馆内装修质朴,吧台后酒架子上是手写的板书菜单,除了各色酒水外还有一些手磨咖啡。
店里只有两个人在忙。
一个和顾畔年纪相仿的高个子男生在整理桌椅,另一个头发扎成辫子的男人正在吧台点零钱,看上去三十岁出头。
男人点完钱才注意到顾畔站在门口,摆摆手示意他进来。
顾畔推开门走到吧台前。
“是顾畔吗?”男人说,视线上下移动,将他打量了一遍。
顾畔嗯了一声。
两人之前在电话里交流过,眼前的男人应该就是这间酒吧的老板林海。
林海没有过多寒暄下去,直接切入正题抬手指了指钢琴的方向:“那边有琴,昨天刚找人调了调音,你去试试吧。”顾畔把书包放在吧台,径直走到钢琴前,调整好座椅的高度。
他抬手在中音区随手弹了几下,试了试音色,随后才挺直了身子,微微颔首。
随着指尖落下,华丽而奔放的曲调自琴箱里涌出。
一旁打扫的服务生的眼前一亮,放下手头的活儿凑了过去。
待最后的尾音消失在酒吧里,身后响起一阵突兀的掌声。
顾畔环顾四周,发现刚刚收拾座椅的大男孩站在他身后,正弯一双月牙眼笑眯眯地看他。
林海忙将大男孩轰走:“你今天不是有晚课,别看热闹了,抓紧收拾完回学校。”
“哦,知道了。”大男孩面露不满,嘟着嘴慢吞吞地转过身去。
林海这才和顾畔介绍:“我弟弟林清,偶尔来店里帮忙,自来熟,甭搭理他。”
吧台传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顾畔听是自己的是手机,走过去翻出来一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手指在红键上悬停了一会,还是按下了绿键。
他把手机凑到耳边,静静地等着对方说话。
不多时,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响起。
“畔畔,最近怎么样?想我了吗?”
男人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唤醒了顾畔记忆深处的恐惧,瞬间瞳孔放大,头皮发麻,甚至有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
恶心感逐渐充斥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突如其来的一阵耳鸣仿佛来自地狱的嘶吼,让他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剧烈恐惧的袭击让他有喘不过气,眼前的开始模糊,周遭一阵天旋地转后,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袭上喉头。
他后知后觉地慌忙挂断电话,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不是酒馆里光线过于昏暗,周遭的人一定会被顾畔毫无血色的脸色吓到。
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几个深呼吸后,他强忍着不适艰难地挤出了一句:“洗手间在哪?”
林海抬手给他指方向:“这边直走。”
顾畔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奔向了洗手间,抱着马桶一阵干呕。
“你没事吧?”林海的声音在洗手间的门外响起。
顾畔回过神来,才发觉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想让外人多问些有的没的,他随口回应:“没事,可能是早上吃错了东西。”
“那你先缓缓,出来我们再谈。”
面试顺利通过,和林海拟定好工作时间和薪资细节后,顾畔回宿舍换去卫衣下被冷汗浸湿的衬衣,去上完了必修课。
到了下课时间,下课铃都还没播完,教室里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楼梯里也挤满了着急奔向食堂的人。
顾畔不想搅进那一坨人群里,就拄着下巴在走廊的窗台上吹风,等人慢慢走净。
耳边忽然有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慌张地将手迅速伸到书包里摸索着手机,却想起自己早就关机了。
不过是路过学生的手机里传来的铃声罢了。
想起下午的那通电话,他隐隐觉得喘不上来气,迫切地想要从教学楼里走出去,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匆匆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却被一个不认识的肌肉男拦住了去路。
“就是他!”
顾畔顺着声音,看向了肌肉男背后的男生。
这张脸他倒认识,是睡在他上铺的室友张威。
肌肉男看着眼前这根弱不禁风的豆芽菜,忍不住小声和张威确认:“确定是他?”
张威躲在肌肉男身后,气冲冲地指着顾畔,恨不能隔着空气给他戳出几个窟窿:“没错!就是他!”
和张威的恩怨,还要从刚开学那会儿说起。
因为人数原因,多出来的人会被分到混寝的宿舍。
四人混寝里除了顾畔和张威,剩下的两个人是一个班级的,经常在一起玩。
顾畔向来独来独往,也不和人玩,舍友偶尔搭话也只是冷淡回应,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对他退避三舍,不再自讨没趣。
张威是作为体育特长生进S大的,周末喜欢叫上住在一个楼的老乡在宿舍查完寝后偷偷喝酒,碰巧顾畔周末在琴房练琴,回宿舍的时候大家一般都睡着了。偶尔回去之后闻到一屋子酒味,对着已经熄灯的寝室也不好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