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顾畔,程霁明原本皱紧的眉毛舒展开来。
他刚下班,准备吃个饭再回家,刚停好车,没走几步就跟人撞了个满怀。
自打上次在心理诊所里“送”走顾畔,程霁明每每同沈越闲聊,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却得知在那之后,小朋友再也没去过心理诊所。
今天竟然在这给他撞见了。
顾畔的衣服上有灰尘和血迹,右边的眼眶肿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有暗红的血迹。
可这满身的狼狈仍旧难掩双眼中的干净透亮。
他抬头冷漠地看了程霁明一眼,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除了在心理诊所里,程霁明没有任何理由和顾畔扯上关系,更何况现在他几乎是从头到脚写满了“我是麻烦”四个大字。
所以就这样看着顾畔走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他的手还是抓住了小朋友。
然后说服自己,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不会眼睁睁看一个自己认识的,受了伤的未成年在街头游荡。
“打架了吗。”他问。
顾畔也不说话,暗暗使劲想要挣脱,却觉得被抓得更紧了,不偏不倚抓在他肩膀受了伤的位置,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程霁明见状赶紧松开手:“很疼吗?”
“不疼。”顾畔回答得很快,又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程霁明却上前一步拦住他:“我送你去医院。”
“少多管闲事,让开。”顾畔不喜欢程霁明说话的语气,像是做好了决定后再通知他。
不同于初次见面时的漫不经心,此刻的顾畔好像浑身长满了刺,不让人靠近半寸。
程霁明选择性地无视了这些,看顾畔衣服上灰突突的,抬手去掸他身上的灰,却见他弓着肩膀往后缩了一下。
程霁明的手在空中停滞片刻,还是收了回来,提醒他:“衣服脏了。”
顾畔回头看了看,几个尴尬的脚印印在他背上,他想抬手拍两下,胳膊却疼得有点抬不起来。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程霁明默不作声地抬手帮他拍掉了身上的灰尘。
这一刻,顾畔心里突然很酸。
或许是太久没这么疼过了,也或许是大街上如此狼狈有些丢人现眼,又或许……是片刻的软弱被赤裸裸地展示给了程霁明这个外人。
他抿了抿唇,压低帽檐,无力地揉了揉泛酸的鼻尖,想道谢,嗓子却像堵了棉花。
顾畔全程没有躲开他,这让程霁明的嘴角有了一丝愉悦。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他的语气没有一丝不自然,似乎送顾畔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顾畔却立刻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不需要,我自己打车。”
程霁明仿佛早就料到了顾畔的拒绝,没有选择妥协,只是换了种稍稍温柔些的语气:“从这走到上车的地方还有段距离,还是我送你吧。”
“说了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顾畔抬头看向程霁明,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送自己去医院。
程霁明沉默片刻,使出了杀手锏:“那不然我打电话给你们导师?”
其实程霁明根本没有顾畔导师的电话,只是沈越告诉过他,顾畔去心理诊所进行咨询,是学校的导师拜托前辈介绍过来的,既然去心理诊所并非自愿却还是去了,应该是受到了某种钳制。
这招正中顾畔下怀。
受伤的事如果传到导员耳朵里,一定会被问到底,这个节骨眼出岔子,校外住宿的申请又要被按下。
正在顾畔权衡利弊的时候,一张身份证被塞到他手里:“你要是不相信我,就把身份证拍下来发给朋友,门禁之前回不去,就让他们去报警。”
“我不是……”顾畔欲言又止。
“不是什么?”
当然不是害怕程霁明会拐走他,只是不想和他有太多瓜葛。
更何况……他哪来的朋友。
顾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低头看向手里的身份证。
出乎意料地,眼前的男人竟然整整大了他13岁,只是名字……他明明记得那天咨询室桌上的名牌写的是“沈越”。
“程?……”顾畔看向程霁眀的眼神里顿时生出了些警惕。
程霁明这才想起,之前两人见面时忘了做自我介绍。
“我不是那家医院的医生,那天沈医生比较忙,我只是临时替沈医生询问一下你的基础信息,更何况我也没有给你给你进行任何心理治疗。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程霁明。”
顾畔听完,紧紧捏着身份证的手松了松力气,苍白的指尖有些了血色。
程霁明习惯性地在做完自我介绍后伸出了手,想想并不适合这样的情景,正要收回手时,一丝冰凉的触感划过手心。
顾畔轻轻拍了他一下,算是回应。
程霁明微微一笑,收回手:“我们可以出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