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倚刚坐下,秦世齐就出现在了门口。看着两人均是一身骑服,心内了然,也没有问出声来。
三人吃着饭,不时谈谈趣事,秦世齐最先放下筷子,说自己有点军务处理,便先行离开。
万倚和秦意慢条斯理用完,去马厩牵了马,往城外而去。
仿佛每一个府城外面不远处,都会有那么一座不怎么高的山,用来抒发闲情,当作野趣。两人骑马上山,在山顶勒停了马,牵在手里。
冬日的柱州,尽管万倚已经全副武装,仍有寒意隔着厚厚的棉服透进来。
秦意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万倚身上。
这不就来了嘛!情爱故事里必有的高光时刻,难道他就不冷吗?万倚暗自腹诽,嘴上却没有不知情趣地拒绝他的好意。
这时,太阳还留着一小截归家的路程。
天边,应该是柱州最缤纷的色彩。云彩被光照着,为橙为黄,是朱是丹。
或如忠犬而卧,或如雄鹰而遨,变化万千。须臾更景,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女不慎丢落绢帕至凡尘,给了这世间一道奇景,又像是天宫中哪个毛糙的童子,失手打落了缤纷的酒酿,为这凡世渲染了浓稠的斑斓。
以太阳为中心,颜色似是墨滴水中,扩散变淡,沁了大大的一片。有鸦从眼前飞过,几点黑色似乎与眼前之景有点不和谐,但环顾四周,又觉这黑鸦又非得在此处飞过。
万倚看向身旁的秦意:“如斯美景,作何感想?”
秦意动作不变,一直盯着她瞧,这会儿被她转头看见,略有些不自然。
“只见吾之思,乱我心曲。”
万倚听后,心内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人是不是有点顽疾在身上?有时候害羞得不行,半天不见一句话;有时候又大胆得没边,心意脱口就出。
她知道再拖下去确实有点不地道,那么今日便把话说清吧!
她看着秦意,很是认真地开口。
“交个底,我确实对你是有好感的。只是惫懒了些,过去一直拿你当弟弟,一时并不想转变心态,所以才拖到了今日。”
她缓缓叹了口气。
“不想应你,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秦叔。我这一生,都是要将他当父亲对待的,若是有一日你心意有变,我定是不会设法挽留的,到时候,只需要把你放逐在外吗?我又该如何面对他?”
万倚毫不保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再有,这北地我又呆不长,等我回京后,或是巡查至其他州府,我们连见一面都难!我这里,应当是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辞官交权的!”
听了她的话,秦意开口应了一句。
“阿父还年壮。”
万倚疑惑地看向他,秦意解释着说道:“这几年,有阿父在北边盯着,我的自由度还挺高,可以抽出时间与阿姊相聚。后面,可以让阿父带着孙子培养,然后由孙子接了定北王府的爵位,我便能陪着阿姊。”
???
感觉像是有千军万马从头上跑过!秦叔的孙子?哪来的?我不会是那个冤种娘吧!都还没应他呢,孩子都已经有了?
没等她继续反应,秦意接着往下说道;“阿姊之于我,如无解之毒,六野四合,并无解药。人生短短几十载,我常可惜过往二十来年,不曾与阿姊同心,又怎会在剩下区区几十载年岁里,变了心意,浪费此生?”
看吧!就算是说了话,也不太会说话,又当她是毒药!
不过万倚心内,除了想吐槽他的比拟,倒没有一点生气,甚至还因为他的刨白有点喜悦。
她看婚约,乃是男女二人的合作。志趣上有所重合,事业上有所助益,精神上有所抚慰,若两人间再能有点感情,便再好不过了!
如此考量,秦意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至于他的笨嘴拙舌,还挺有意趣,今后亦可好好调教。
想到这,万倚便下了决心。
她对着秦意,很是坚定地开了口:“那我们便试一试,看今后的人生,能否共观日落。”
秦意听了她这话,一时难以相信,片刻后,才露出喜悦的笑容。不是以往的微微勾唇,这笑,都能看得见舌尖。
“但是。”
听她还有但是,秦意一下子肃了面容,等着听下文。
“你以后还是叫我阿姊吧。”万倚补充道。
“当然入阿姊所愿。”秦意迫不及待回复道,就怕眼前这人转了念头。
看了景,说开了话,山间又冷,万倚便准备回城了。下次找间茶舍,或是在固海楼定个包厢,作甚每次出来,都有话题要谈,难道是自然之景容易让人打开胸襟?
秦意牵着马,紧挨着她往前走,好几次,袖间衣物碰在了一处,他想伸手牵着万倚的手,犹豫了好几次,没敢伸出去。
走了不过百步,万倚翻身上马,秦意心内暗叹,跟着她回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