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是你的老师。”于渊应的干脆。
“于渊”坐在空旷的训练室里一张简陋的行军休眠舱盖上有点茫然,“我不记得了,你叫什么名字?”
于渊一愣,他总不能说原名,于是随便乱扯了一个,“元遇,遇见的遇。”
“于渊”没再答话,他还在适应这个环境。一个行军休眠舱,一套桌椅,训练用具,一个卫生间,几乎全覆盖的监控和广播,一个暂时关闭的物资进出口,一个紧闭的门,室内是惨白的光线,没有一个窗户。
很闭塞的环境,但于渊对这里太熟悉了,这是他曾经的训练室,同一间。用具不是新的,他以前就用过。
他明白联盟什么意思,他们要“于渊”把他暗无天日的那几年复刻一遍,并且营造以前就是他在这训练的假象。
这无疑是最残忍的训练方式,他以前就这么觉得,宛如圈养。
但他觉得“于渊”会更痛苦一点,至少他曾经在进入这地方之前还有过二十年正常日子,就算实在不轻松,但也不乏些值得回忆起来笑一笑的事。
但“于渊”不一样,他“记得”的就没有多少好事,他本来新生的生命白白承担自己三十多年的过往。
甚至精准避开了几乎所有温情。
先在“记忆”里被撕扯,然后马上投身另一个炼狱。
或许是受伤后自己突然变得多愁善感,于渊是实在觉得心疼。
不只是情绪上的,他生理上的心脏也有点疼。
他只能尽可能让他没那么煎熬。
“还需要适应一会吗?”
“我以前就在这里训练吗?”
“对,……”于渊实在没忍住一阵咳嗽,咳的天昏地暗,甚至来不及把广播的收音器暂时关上。
老师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甚至可能是很差。这是“于渊”听见这撕心裂肺的咳声最直接的反应。
等于渊终于缓过来,才困难得继续开口:“以前就是我带的你。”
“那开始吧。”
“于渊”在勉强适应后单刀直入,本来可能对这个宛如牢房的训练室的适应要更长时间,但老师的声音,莫名的熟悉,倒叫人安心。
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但既然是他之前的老师,大概总会有些印象的。
自己暂时忘了,可耳朵却记得。
体能训练不是什么好过的事,尽管对“于渊”的身体机能来说还算轻松,主要以恢复状态为主,但是他几乎没有过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一时间都很难适应。
汗水淋漓,“于渊”几乎整个人湿透,却没有任何拉伤,于渊在监控里几乎盯着他动作的每一个细节,告诉他每个动作的角度,还有他哪个地方的肌肉群组最容易拉伤。
这些都是他受了成百上千次伤后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没必要的伤他不希望“于渊”再去受。
恢复期不可能压进度,不然反过来留下一堆病根。
“先到这,去冲个澡吧。一会记得按摩。”
“于渊”看着摄像头有些迟疑,于渊也马上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淋浴室的监控没有开。”
见他进了淋浴室,于渊脱力般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刚开始一个一个地方盯太花费精力,他现在头疼的厉害。
训练进度压力几乎玄幻。萧浔说保守估计异种母巢恢复到能发起下一次入侵需要二十年,但异种保不保守谁知道呢。这次全联盟资源受限,在科林那个虫洞加固的粒子限制最多都不一定能拦下来十只低等种。
进度肯定是越快越好,对联盟对他都好。他曾经困在这七年,不想“于渊”也困在这里那么久。
诞生在实验室,醒来后在病房,然后就到了这个训练室。他都没怎么好好见过四季,太多太多事,对他来说都只是社会信息导入时留下的模糊概念。知道春夏秋冬,却没见过春草夏花秋叶冬雪,知道白天黑夜,却没看过日出日落月华星光……于渊觉得,他该早点冲出去看看。
现在的“于渊”宛如一张白纸,要被写上什么完全取决于别人的意愿,但于渊并不愿意去写。他曾经被迫染上太多墨与血,他不是希望“于渊”非得一尘不染,但是他要染上什么该是他自己愿意去碰的。
没人有资格去别人那泼墨挥毫,有的,也被自己染上太多墨,最后自食其果。
于渊深明这一点,因为曾经那些给他泼墨的人的“果”里或多或少都有他的手笔。连带着自己也种了不少因。但政治名利场,不就是你明枪我暗箭,来来回回没个尽头。他倒是已经不甚在意了,守住他想守住的就够了,至于这些争斗,那群老狐狸要玩,那他就陪着。
墨浸透了的纸,就没必要再去坚守什么纯洁无瑕了。
……
“于渊”重新坐在床上时眼里还有些茫然,头发没擦干,湿漉漉垂在额头前,眼睛愣愣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但于渊可太清楚了,这眼神和他当年一模一样。他现在在怀疑发生的这一切的真实性。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莫名其妙一觉醒来被告知自己是联盟上将,刚刚为了联盟九死一生赢得了胜利,却几乎什么都不记得,刚出院就被丢到了这个鬼地方,很难不怀疑这个恶梦。
这和他当时也差不多。但他觉得“于渊”更难过一些。
“待会会有人来送餐,记得做好肩周拉伸。”
“老师,你好像有点太了解我了。”